子一《公元1151年》
作者:子一    转贴自:本站原创    点击数:8991

   公元1151年, 兵荒马乱,哀鸿遍野,大金朝的军队几乎占领了汉人北方的大部分领地,汉朝的政权岌岌可危。值风雨飘摇之际,户部尚书虞允面对乱世,已无力回天,辞官由京城归隐还乡。随行的人中有千里迢迢从云蒙山赶回的公子宇.他幼时体弱多病因此五岁便开始习武健身,父亲名誉朝野,少公子得海内名师指点 ;十五岁那年便破格上殿比武殿试,技压群英,名噪一时.正当要为国效力,抗金驱虏之际,偏赶一场大病突如其来,访遍名医均无起色,后经高人指点入云梦山拜九如散人门下治疗,病得以愈。这一去就十余载,宇深得九如真传,云梦如云剑法已入化境,此派内力心法聚散人百余年精华,乃旷世不遇之功 !这番九如仙去,唯公子宇承梦山一派,独步天下.但在他的脸上却瞧不出丝毫的喜悦,一路上国破家亡、分崩离析的场景不断的涌入眼帘,国破山河碎的阴霾始终笼罩着这位年轻人;骑着马,夹杂在磁州数以万计躲避战乱的难民中所能看到的只是灰色长衫下那瘦削的身影-------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一行人由北往南赶往南方的故里------通州越县.县城很小,却依山傍水,山青水秀的小县城,门前早有本地知县李毓恭候多时,在李毓的身后站着两位公差,本县的捕头:王元化/王世杰.他俩原是武术之乡,河北沧州人士,久历江湖,各使一把单刀,身手不凡。为避战乱,落于此处。一出场他们就引起了公子宇的注意.两人都使快刀,豹形身材作揖时手茧颇厚,言行干练,目光犀利,实非碌碌之辈。
  允府老宅背后是绵绵起伏的青山,老大人与山中天宁寺方丈交情深远,又图清静,不想被官绅拜访打扰,早早就入山,在寺中隐居.允府上上下下大小事等都由大管家段和清和他的二弟段羽冲打理;段家与允府渊源颇深,老大人亲自给段二取名,传为佳话,羽冲打小与公子宇一起玩耍,习武,同拜武林名宿为师;直至公子宇入云梦山.一别十数年.府里还有位年轻小伙虎名叫阿满,身高体长,虎背蜂腰,是给老爷赶车的,天生的神力.这二人常随公子宇上越县的德兴馆品茶,饮酒.
  德兴馆是小城唯一的茶馆兼饭庄,掌柜赵有成乃越县的老人,老实巴交,一辈子勤勤俭俭,维持着小店.见尚书大人的公子能常来他的店,感动手足无措. 那日一早,三人照例叫了洞庭春的碧螺春临窗而坐,正品着茶,街上一阵骚动。只见一簇人众星捧月的围着一小伙,他身高九尺,白净的脸,细腰乍背,眼睛虽小却神采奕奕,一套白色长袍一尘不染,很是抢眼,一看便知是个练家。身后跟着两黑大汉,膀大腰圆.如同双塔般矗立两侧.没等进店,掌柜赵有成便一路小跑迎了上去.右侧那大汉一把拽着老赵的衣襟,喝道:“钱呢!”;左侧那人喊道:“甭跟他废话拆了这老骨头,砸了店得了,太保爷这钱也不要了.”说着就准备动手.这情景可惹恼了公子宇身边的阿满.
  阿满何许人也,当年在尚书府曾与抗金名将威远将军李显忠较力,八马难分,场面何其壮哉! 老爷昵称八马将军。只见他腾地起身,一甩手就将那黑大汉掷出一丈开外,呼啦带倒好几人,左边那黑大汉还没缓过神,便被他一肘撞与店外趴在街上。白袍瘦小伙倒也见多识广,从容说了声“好力气”,只见他缓缓退了两步,突然跃起,双腿猛踢阿满面门,劲风扑面,来势汹汹,正是正宗的北派沧州谭家腿法,力贯千军。好个阿满虽不会武功,却毫无惧色,大吼一声:“开!”右臂将来人双腿之力架开,挥起左拳砸向对方,那人这才暗惊,自己双腿之力何其凶猛,竟被他挡住,自出道来未曾见过;他也豪不示弱,心知阿满力猛,并不纠缠,侧身闪过铁拳,单腿秋风扫落叶,紧攻下路;两人拳来腿往交上了手。
  那群乌合之众哪见过这等架势,早早地退出店外,赵掌柜急的满头大汗,干搓着手,无可奈何。一旁的段羽冲明白,阿满不会武术招式,只凭着天生神力,那小伙章法有度,闪展腾挪,显然是个好手,他并不靠近阿满,一时半会拿他也没办法;于是便起身一拱手,对那瘦小伙喝道:“朋友!在下与我家公子和赵掌柜颇有交情,如老赵有不周之处,还望见我薄面高抬贵手,这是五十两银票不成敬意------还望笑纳!”说着,暗自用内力将一张薄薄的银票平平整整地弹出。
  青年见状,不由倒吸口凉气。能将张薄薄的银票用内力在空中平稳送出可非同小可,今天小店内竟连遇奇人.再见窗前稳如泰山、坐着一位公子,三十出头,脸色幽黄,脸庞瘦削,浓眉下目光如电,正朝他微微点头,身上的青色长衫一看便知是上品的通州贡棉所制,至少要十五两银子,看这伙人来头不小!小伙跳出圈外,伸手接过银票,一抱拳道:“在下越湖张天绣,施礼了,不打不成交,咱们后会有期.”声音清脆响亮,说着抬腿就走,一干人众也随之而去.
  赵掌柜来不及擦汗,赶紧上前作揖道:“多谢公子相救,小店原本就小本经营,再加上兵荒马乱的哪里交得出每月五两的护银,要不是三位相救,今朝怕是要送了这条老命” .阿满暴怒道:“哪里来的鸟人,竟如此霸道,看我不活劈了他!”.

“使不得,使不得,那越湖太保好生来头!连二王两位捕头尚且让他三分”.羽冲眉头一皱,“难道他们勾搭连环?”“那倒不是,只是那张---.”赵掌柜环顾四周无人,压低了嗓音道:“那张天锈与黑虎军有关联----.”“掌柜的,今日你也受惊了,这三两银子全当买些椅子桌子吧”.公子虞打断了赵掌柜下面的话,站起身离了店.

回去的路上,公子宇对羽冲说道:“看来这十年,你的功夫没荒废啊”.羽冲笑到:“天道酬勤嘛”!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和公子宇的功力不可同日而语,因为就在刚才阿满和张天绣动手之际,他明显的感到身旁有一股气流,当时见公子宇若无其事地品着碧螺春,不由地暗自佩服,这是在用气功护体,同时脑后仿佛长眼,能洞察全局,蓄势待发,乃上乘内力,段二自叹不如.

张天绣越州人,从小游手好闲,滋事寻架,也喜欢舞枪弄棒,江湖上撒了不少钱财,请过名师指点,练就一身过硬地拳脚功夫,再加上他天资聪颖,学的多也快,故二三十人非他敌手。父亲张员外一死钱财便被他挥霍殆尽,仗着和通州琅山的绿林好汉刘黑虎几顿酒的交情,他亚根没把小小的越州县城放在眼里,成天带着一帮乌合之众强索店铺银两,喝酒闹事,捕头王元化、王世杰因顾忌刘黑虎的势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可有一样,张天锈从不调戏妇女.因越县临湖,人称越湖太保.

这几日除了越县父母官李毓想拜见允文外,通州安抚使大人从二品大员刘权也惦记着这事.他明白允文实则是在抗金问题上与皇上不合,被圣上当朝呵斥其危言耸听,居心叵测后请辞照准的,但眼下的时局,外有金国虎视眈眈,幽州\晋州之城遥遥欲坠,内有难民哀鸿遍野,绿林匪盗比比皆是,实际情况比允文说的还糟。不久前通州匪首刘黑虎被总兵李度缉拿关押于死囚牢内,他六百里上表朝廷,请求将其就地正法,不再送往京城,恐夜长梦多。目前正重兵把守,已防劫狱.

虽说擒贼擒王,倒是暂缓了匪盗作乱,然这十多万难民纷纷从黄河以北避难而来又该如何处置呢?刘权十分清楚,朝廷已病入膏肓,终有一日金军会在通州兵临城下.想到这,刘权眉头紧锁,不知不觉中手里捏了一把汗.

通州大牢这几天被重兵围的风雨不透,总兵李度领三百精兵亲自把守,凡是能通往大牢的街都被宵禁,各街均有军士站岗,通州城门有副将朱立领两千人马严阵以待.整个通州城肃杀之气凛然.各商铺早已关门,每家每户门窗紧闭,百姓们大气都不敢喘,有传闻说匪首刘部正打算攻城救主,为首的是他的结义兄弟杨忠\杨二爷;白镇奎\白三爷------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对这些传闻,总兵李度一笑了之,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黑虎军在松山林一战已被他击得溃不成军,主将刘黑虎被俘,剩下散兵游勇根本无力对抗,更别说要攻下铜墙铁壁的通州城了.他之所以将大牢围的水泄不通,是防止刘的江湖朋友,武林好手来劫狱,为此他已快马敦请六扇门第一高手铁衣神捕白振,星夜赶来会办此案.  

 琅山;通州城以南一百里,山势险峻,山上树木茂盛极易隐蔽.刘黑虎率部已在此盘踞多年,他原甘肃天水人,四十岁,身材魁梧高大,国字脸,浓眉虎目,少时授业于陕西武林名宿秦啸天,一口青龙大刀威震陕甘,为陕西威武镖局副总镖头.那年金国大将燕王完颜亮统兵十万入陕,血洗长安城,威武镖局三百余口,总镖头秦啸天战死,只剩下刘黑虎和白镇奎等三十余名镖师杀出重围,其余人等无一幸免.刘等一行随躲避战乱的难民一同南下,一路之上有又收集了一批难民,二弟杨忠就是那时结识,千八百人至通州琅山.见此处峻拔挺秀,山水相依,便决心落草与此,始称黑虎军,拜刘\杨\白三位为头领,黑虎居首.白天抢夺过往辎重财物,哪管公私两家;夜晚突袭周边县城大户,每每得手.这么一闹,那些财主大都搬至通州城内置业.前几次剿匪,总兵李度均无功而返,此次又有探报:刘匪等一行数百人在松山林一带活动,李|朱旋即领一千骑兵飞扑而去,正迎面撞上,好一通厮杀;银枪将李度,虽年过五旬却久经战阵,枪法精湛,老而弥辣,与刘黑虎杀得难解难分;后因刘部被官骑杀散,杨、白二位头领也没随行,李度的偏将们一拥而上,刘黑虎寡不敌众被通州兵用绊马索绊倒被俘。受大刑后披重镣投入死牢。

虽说已入春,但通州的天还是那样冷,通州城外已积压了上千名难民,受冻挨饿而死的已逾百,阴霾笼罩着通州城,江边席卷而来的寒风里夹着尸体腐烂的臭味。

通州总兵府威严肃穆,李度今日没去大牢,早早便回了府,独自在书房踱着步,清晨得到的快报,北方的幽州城已失陷,完颜亮的大军恐不日要占据晋州了。原本李度还等待朝廷对他加官行赏,心中暗盼能出任通越宣抚使一职,而今朝廷怕是顾不上一个小小的匪首刘黑虎了,刘权的奏章已上了十天,渺无音讯。现如今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所建的功绩给完颜亮大军北来搅浑了,心中好是气恼。李度沉浮官场多年,虽为武将却很内敛,心中的郁闷并不流露,只低沉的吩咐了一声:“备酒”。

夜已三更,一条黑影从大牢对面的光孝塔飞天而下,正落在牢墙内,鬼魅般的闪入刘黑虎的牢房,看守牢房的狱卒早已换成了全副武装的军官和士兵,只见那黑影一拂袖,几名把守死囚牢门的军兵连吭都没吭地倒了下去,来人不用钥匙,双掌左右一分,拇指粗的栅栏弯成大洞,刘黑虎刚要起身,黑衣人摆摆手,示意他别动,身形一晃便到他跟前,此人八尺身高,着黑衣,黑鞋,黑纱蒙面,只见他随手间已将重镣扯断,不费吹灰之力,将黑虎背上,闪身出门蹬高墙上大树,如踏雪无痕,好生了得!两人悄无声息的飞入光孝塔,消失在寂静的黑夜里。刘黑虎宛如做梦般,他在那人背上也不知走了多久,待一觉醒来天已蒙蒙亮了,眼前正是琅山。

山上丛林里已下来十余人,走在最前的正是两位结义兄弟。黑衣人将黑虎放下,刘黑虎跪地要拜,却一头栽了下去,黑衣人和杨、白二位首领赶紧上前搀扶,那黑衣人道:“不碍事,牢里失血过多,身子虚,这是云梦千年灵芝与百种山草合制的药丸,服十日后便可恢复元气。”说着,从怀里掏出药丸给黑虎服下。片刻,黑虎苍白的脸色就红润起来,他执意跪下,身后十余人也呼啦倒地下拜,“恩公救命之恩,黑虎没齿难忘!”刘黑虎磕头作响。杨忠跪着,赶忙从怀里端出一张银票道:“恩公高义,救我家大哥性命!这是五千两银子,乃全寨所有,也不及恩公大德之万一,还望恩公收下”。余下人等磕头不止。那黑衣人瞅了瞅银票,并没去接,突然转过脸厉声喝道:“刘黑虎,威武镖局三百多口死于刀下,秦老英雄乱箭穿身,难道你都忘了吗?尔等整日里打家劫舍,偷鸡摸狗,这长安城的血海深仇如之而安,家仇国恨不报,何谓丈夫所为!。一席话,气贯丹田,掷地有声!

刘黑虎张着嘴,血贯瞳仁,呆了片刻突得一下站起,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见他双手撕开上衣,身上疤痕累累,如老藤盘结“恩公请看,我与金狗之仇如何能忘!只是眼下国不国,家不家,众兄弟连安生立锥之所也无,此仇又如何得报啊!”说着山寨之主,竟号啕大哭起来,白镇奎等想起那惨景也不由哽咽起来.

黑衣人按着刘黑虎的肩头道:“此仇不久可报,这是一万两银票,和我写的练兵之法,黑虎兄回山之后可树黑虎军大旗,招兵买马,日夜操练;我看难民不断北来,必将为之所用,届时黑虎军何愁不轰轰烈烈大干一场,抗金驱虏,上对得起亲人在天亡灵,下能解百姓免遭生灵涂炭。兄意如何?”。

刘黑虎激动的热泪盈眶,他虎目圆睁,大声说道:“从今往后,我刘黑虎愿为恩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抗金杀虏!”说着拱手在单腿再跪,众人纷纷单腿下轨高喊:“抗金杀虏!抗金杀虏!”黑衣人扶起黑虎等人,摘下蒙着的黑纱。

他三十来岁,身形单薄瘦削,宽宽的额头,高鼻梁,剑眉下,双眼炯炯有神,透着坚定而深邃的目光。此人低声在黑虎耳旁言语了几句,黑虎频频点头,最后这位神秘人一抱拳,对众人道:“高山流水,你我弟兄终有再会之时,那时我们黑虎军定会兵强马壮,黑虎;不日我将差人将那口青龙大刀送于山上,我等就此别过!”拱了拱手,几个纵身消失在茫茫琅山中。黑虎喃喃自语道“真乃神龙不见尾,天助我也!”。众人仿佛有了主心骨,随着刘黑虎迈步跨入山林中去-----.

而此时的通州城炸开了锅,五更天时,副将张桂慌忙前来禀报,说人犯丢了,李度的脑子嗡的一下,懵了.纵然久经历练,也不免慌了神;“快!快!快!城门紧闭,全城戒严,传令下去挨家挨户搜!”。“纵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抓回!”李度气道。边说边飞马奔至大牢,连官服也没换。

通州安抚使府堂上,刘权身着二品官服正襟而坐,紫檀木的太师椅被他脑满肥肠的身躯坐的满满当当,在他的左侧坐着一位身穿蓝色布衣骨瘦如柴的男子,约五十开外,手腿俱长,面灰如土,八字眉下目透凶光,两端太阳穴微微鼓起,外家功夫显露无疑。

当总兵李度进来时,刘权正端着湖田窑烧造的青白瓷杯子,品着快马专程为他献上的明前龙井茶。

“卑职见过大人”。李度并没有直接禀报刘黑虎的事件,凭着经验他依旧让刘权先开口。

“人犯几时丢的,查得可有眉目”。刘权看似漫不经心,确直奔主题地问道。

李度心中忿忿不平,暗道“我铁马金戈费多年心血抓来匪首,你坐享其成;本就劝你早早将其就地正法,以免夜长梦多;汝优柔寡断,不听我言,现在却端出抚台大人的架子!”。但脸上仍沉住气道:“卑职失职,有负皇恩,人犯三更后不见的,现已全城缉拿,但恐此番已功败垂成,需从头再来”。

此话一语双关,即明白地告诉对方,原本成功的事失败了,而这个成功是我李度的功劳,之所以失败是你不听我言,而后的从头再来,还得靠我李度。刘权心知肚明,他对李度的嫉妒不言而喻,这位总兵文武全才,办事老练,,年龄又与自己相仿,银面黑须风姿绰绰。在通州乃至朝野颇有威望,此番一举击溃黑虎军,拿下刘黑虎更是美名远扬,不想,这次走了人犯,刘权的心里竟有了一丝莫名的喜悦:“子骥请坐,来啊,看茶!此番虽说功亏一篑,但黑虎军已被将军一举歼灭,仍功不可没,学生已上表朝廷为将军请功。”说着,一摆手道“子骥;此乃京城来的总捕头白振白大人,你等见过。”那人站起足有九尺,拱手施礼:“子骥兄,京城一别十余载,公依然风姿不减当年,不愧为美髯公也!”。李度赶忙回礼道:“惭愧,惭愧!将君请来赴宴,却没了菜肴.”

白振;河北人氏;原是三品带刀侍卫,京城三大高手之一,在北少林练就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外家气功,双掌开碑裂石,名动江湖.五年前,因宫中数十件珍宝被盗,皇上震怒,险些有牢狱之灾,后被说情才连降三级了事,成了六品捕头,在京城拿差办案.此次受邀前来,正撞上这案.

与通州城草木皆兵的紧张气氛相比,百里之外的越县县城却显得春意盎然,正是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这几日德兴馆门前门庭若市,先是张天锈摆宴请公子宇等三位谢罪;又是县太爷李毓请公子问老大人安;而后又是回请,小小的县城顿时热闹起来。

大伙交头议论:县里来了大人物,户部尚书的公子爷收服了骄横不可一世的张太保,张天锈弃恶从善,将以前敲诈的银两如数奉还各主,不少人喜极而泣;从不过问事务也不出门的县太爷一个劲地往允府跑,二王两位捕头更是走得勤,常随允府大管家段文清接济流离失所的难民,开粥厂置药店忙得不亦乐乎。越县城的街面仿佛都亮了起来,赵掌柜的嘴更是笑得没合拢过,百姓都说“苍天有眼,越州县来了救世主,允文大老爷功德无量”。段羽冲明白,公子已经出手了。

这几日他一直在公子身边,自打琅山回来,他发现公子晚上睡得更晚,夜深时在后院独自徘徊,从前天传来幽州城被金兵攻陷的消息后他更是一夜未睡。直到辰时,又带着自己和阿满亲往粥厂看难民去了。原本清瘦的身子在长衫下更显得单薄。只是羽冲没搞明白,公子宇这十几年在云梦山修行,哪来的那么多银两,光赈灾的银两就用了两千,还要耗资两千两让赵掌柜和大哥文清两人将德兴馆扩建,同时再办一家德兴参药店。打点知县和捕头的钱是从他这出的,也有四五百两,纵使老爷在任所有的奉银倾囊而出也不及此万一。

王元化、王世杰、张天锈这几天怀里象揣了只喜鹊,心儿扑腾个没完,兴奋得了不得。每日成百的难民向他们叩头谢恩,自己个也都感觉成了青天大老爷。纵然没有羽冲给的银子,也象上了瘾似的忙得不亦乐乎,打心眼里尊崇这位身藏不露的公子爷。

日近黄昏,粥厂关闭灾民散去。段羽冲道:“今日,小弟作东,请大伙喝酒,并有要事相商。”

一行人兴匆匆到了德兴馆,羽冲道:“赵掌柜,来二斤汾酒,要上等的,菜照老规矩上”。

酒过三巡,羽冲站起身,阿满也同时站起,走到羽冲身侧。“今日小弟奉我家公子之命,来请诸位,一是谢诸位多日来不辞辛苦,为灾民奔波劳顿;二-----。”羽冲顿了顿,先用犀利的目光扫了王元化、王世杰、张天锈三人一眼,手上青筋暴起,三人刷的一下心头寒意骤然而生。

不久前他们在南街口亲眼所见段羽冲谈笑间手拦惊马,飞身救人的景象,这般身手,三人行走江湖多年也未曾见过。当时张天锈暗自庆幸,多亏那日没与他交手,知他厉害却不知竟如此了得!

三人见力神阿满也站起,知事关重大,手心已然出汗,唯恐二人骤时发难!难以应付。

“如今东虏横行,黎民涂炭;朝廷昏暗;无力救百姓于水火”羽冲一字一句说着,边察看三人的脸色。“堂堂七尺男儿,此危急存亡之际不干一番霸业,救百姓于乱世,传美名以流芳,岂不虚度此生!今,我家公子欲举义旗,招天下义士驱虏抗金,展鸿业救苍生,汝等愿往否?”。

张天锈听罢,霍地站起身高声道:“我本浑人,蒙公子不弃,拨云见雾,指引明路,从今往后,某愿为公子霸业效犬马之劳!”说着端起酒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王元化、王世杰也霍地站起身道“愿效犬马之劳!”。

通州大牢内,白振望着曾关押刘黑虎的牢房陷入了沉思。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戒备森严的大牢,这情景似曾相识;五年前的皇宫被盗案再次浮现在眼前。为此案他险些丢掉性命,一样地戒备森严,一样地不露痕迹;看着被折弯的栅栏和折断的镣铐,不难看出乃一人手法,仅凭一人之力能将受过重刑人犯隐遁得无形无踪,究竟是人是鬼?

如果是人,就连他铁衣神捕白振这么高的功夫也自愧不如,救人于无声,再看这被捏碎的铁链足有拳头般粗细,晓是他一身硬功,铁砂掌炉火纯青三十年的造诣,;尚难短时内完成,看来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不知此人五年前现身京城,五年后又出现于此,究竟欲意何为?

神秘人,珠宝,刘黑虎究竟有何关联,看来查出此案必先擒住刘黑虎。白振对陪他前来的李度说道:“子骥,我等只有再次擒拿刘匪了”。“好!你我联手谅他也插翅难逃”。其实,李度这话是将给身旁的将官听的,一则找回点面子,二则鼓鼓士气。“小弟想借总兵府召集各县捕头来此会商办案可否? “总兵府随时供兄差用。如此,甚好!请将军传令下去。

短短数月,琅山的黑虎军已发展到千余人,每日在山中操练,刘黑虎早已伤愈,亲自督阵,不敢懈怠。杨忠主理军中事务,白镇奎带小股人马四处打游击。

黑虎想着:在夏收之际打一下姜堰,此县在通州以北一百里,守军不过数百人,千总刘文龙乃刘权侄子,杀将拔县城即可充粮草,也能出口恶气,若此事恩公获准即可动手,手中的青龙大刀已寂寞多时,也该叱咤风云了。想到不久可斩敌将首级,黑虎按耐不住,舞了一套八门金锁刀法,虎虎生威,士兵们喝彩声如雷贯耳。

从通州城回来,王元化、王世杰就将要缉拿刘黑虎的事告诉了公子虞。:“那白总头听说是京城一等一的高手,捕获江洋大盗无数,这次他准备亲上琅山抓捕刘黑虎。”公子听完后眉头微皱,喃喃自语道:“白振-----”。

京城三大高手:排第一位者玄真剑魏博平,此公非同小可,少时拜在玄真教玄寂真人门下,习玄真剑法四十年,纵横天下。那年上云梦山拜见九如散人,公子虞曾和他有一面之缘。九如原是玄寂师兄,因与玄真教教义不和,一怒之下退出玄派,独自上云梦山修炼道教,首创云梦一派武功。第二位龙骑都太尉唐子腾;比公子虞小两岁,两人年龄相近,从小在京城长大,又都是世出名门,有金兰之义,户部尚书允文将唐子腾引荐给来京的天宁寺长老觉也,长老见子腾玉树凌风,器宇不凡,收其为徒。觉也,得道高僧,会百家所长,集大成与一身;倾囊相授,使其终成大器。白振位列第三,少林金刚硬功,无往不克。如他亲自出马,黑虎危矣。

大寨之上,刘黑虎升帐,虎皮椅上正中而坐,杨,白两位头领左右而坐。众头目分站两旁。刘黑虎用锐利的眼光扫了四周后,威严地说“弟兄们,我们要干一大仗,山上粮草已不多,今番乘夏收之际,下山将堰城拿下,我等今年就不愁了------”。接着刘黑虎依恩公之计和盘托出,先派杨忠领五百人马树黑虎大旗佯攻堰城,通州省城得信后总兵李度必来营救,可在途中牛头山峡谷内设伏兵,以弓箭滚石将其击溃;然后兵合一处拿下堰城------。

天还蒙蒙亮,白振就上路了,他打马向琅山奔去,不带一兵一卒。心想,上山先擒拿一个小喽罗,问明山寨情况后再下手。谅刘黑虎也翻不出他铁衣神捕白振的手心。

白振一出城,堰城被围的救急快报就到了总兵府,李度禀过巡抚刘权后急点两千骑兵带着副将朱立,提银枪飞扑堰城而去。

松山林雾气刚散,白振一进林子,就放慢了速度,凭直觉林子里有人!白振冷笑一声:“哪路贼子,还不现身!”。段羽冲和阿满一前一后跃出树林,把白振堵在中间。

“白大人,艺高人胆大,李度领上千人马方擒住刘黑虎,大人单抢匹马就敢上琅山拿人,佩服,佩服”。段羽冲说道。

“什么铁衣神捕,先吃我一拳!”阿满抡铁拳泰山压顶搬便砸向白振,羽冲笑着挥掌也加入战团,三人战在一处。

白振挥掌迎敌,他暗暗吃惊:那楞头青力大无比,倒也能对付,但苦于被那公子模样的人缠着,腾不出手来,那人的掌法飘逸灵动,内劲不俗,是个难缠的主。再被那蛮小子东一榔头,西一棒;几乎难以分身。刹那间,松山林风声鹤唳,只打的昏天黑地。

神捕心中好生气闷,想我名动江湖,竟被两个不知名的野小子横插一杠拦住去路,奈何不得,当下猛喝一声,放下武林名宿的矜持,运足金刚硬功,铁砂掌双掌翻飞,全力击出。

一炷香的功夫,阿满开始支持不住,直觉对方掌力汹涌而至,压得喘不过气来,羽冲也面色凝重,额头开始渗汗。就在此时远处一粒石子朝白振眼中疾射而来,呼啸声震震。

再看白振,身形暴退,闪脸躲过。面颊被劲风刮的生疼。打林子深处出来一人,八尺身高,着通州贡棉所制的青色长衫,显得格外柔顺光滑;清瘦的脸庞,剑眉微锁。

段羽冲和阿满停下了手,退在两旁。公子虞抱拳缓缓道:“铁衣神捕,金钟罩铁布衫,少林绝技威震天下,今日所见名不虚传!”。

白振并没吭声,单凭刚才石子划空而射的劲力,他已知道今日败局已定,眼前三人正是为自己而来。不想纵横江湖几十年,风浪无数,今朝连对方是谁都没搞清,就此而退,岂能心甘!他阴沉着脸,一对三角眼精光暴射,浑身骨架咯咯作响,目光直射公子虞,恨恨道:“五年前宫内被盗,可是阁下所为?”。

看着白振因运功涨红的脸,公子虞并不惊慌,反而缓步徐徐迎上,再次施礼道:“在下乃黑虎朋友,见其落难,始来相助;不想得了罪白爷!白爷盖世奇功,不抗金杀敌;以解君父之忧;却在此乡山僻壤较劲,有失武林前辈威名”。

白振并不答话,哼了一声,心想就是死也得找两个垫背,他猛晃双掌扑上前来痛下杀手。年轻公子冷笑一声,摆掌相迎,段羽冲与阿满相视一笑闪在一旁。

一上手,白振只感到对手内力绵绵不绝,将其层层围困,自己虽有开碑裂石之力却好似打在云山雾海里,无所适从。半个时辰过后,白振已汗如雨下,难以招架,再看对手仍然神闲气定,不疾不徐,心知对方尚未用全力;稍一分神,胸口已挨了一掌,顿感气血翻涌,一时窒息;纵有金钟罩铁布衫护体,也只勉强支撑,退了两步身子一晃,栽倒在地,动弹不得。

公子虞道:“今日之事实出无奈,多有得罪!白公一身好武艺,如两军阵前为国效力,定能催城拔寨,斩将杀敌,建不朽之功勋;若恃功傲物,可见天外有天,楼外有楼!公一世英名恐毁于一旦,望公三思!”三人隐身而去,山林又恢复了宁静。

白振坐在地上,双掌放于丹田,吐纳运气数次,方感无碍,站起身,神情委顿,心想:“自己闯荡江湖几十年,从未象今天这样一败涂地,若不是对手手下留情,只怕立刻命丧黄泉了”。想想这些年沉沉浮浮,他长叹一声,翻身上马黯然离去。

银枪将李度,银盔银甲,胯下白龙马,风驰电掣般向堰城疾驰,两千轻骑紧紧跟随,所到之处尘土飞扬,铁蹄阵阵,好不威风。他心想刘黑虎等残渣余孽定是断粮断炊,故此铤而走险,掠取县城辎重而并非攻城拔寨,见刘权、刘文龙叔侄惊慌失措的样子,脸上流露出不易察觉的轻蔑。

大队人马飞驰了约五十里,拐个弯进入了牛头谷,只要出了狭长的山谷就看得到堰城楼了。突然,白龙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跃起。李度定睛一看,暗叫不:“不妙!”。

前方的路已被乱石和砍倒的大树拦住。只听得山坡上一阵急促的梆子声,接着箭如雨下,喊杀声一片, ,滚木垒石纷纷落下,刹那间,通州兵马伤亡惨重。李度左突右闯,无奈人马被挤在峡谷之内,互相挤踏难以冲出重围。

刘黑虎站在坡上,身后亲兵手擎黑虎旗,旗面迎风飘洒,上绣一头黑虎正张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甚是恐怖。公子果然神机妙算,刘黑虎暗道,他传令下去,要生擒总兵李度。

此刻,李度的白龙马已中了两箭倒地不起,他自己腿上也中了一箭,换了一匹黄骠马;舞虎头錾银枪全力拨打雕翎箭,奋勇要突出重围。

刘黑虎手提青龙大刀领人马一字排开,一马当先挡住去路:“老匹夫,你也有今日!”。说着,跨马抡大刀,泰山压顶,呼呼作响。李度挺枪相架。怎奈今非昔比,一个人困马乏,一个以逸待劳;一个惊魂未定,一个十面埋伏;刘黑虎马快刀沉,臂力过人;李度荡开大刀,腿上伤口因用力过猛,鲜血崩流。他枪法精湛老练;而黑虎大刀力大势沉,两人原是势均力敌,但李度因失血过多,且人困马乏,战不多时,只觉眼前一黑,一头栽于马下,不省人事。

堰城守备刘文龙眼见援军未到,心急如焚,他一边命令紧闭城门,弓箭手准备,一边扶住城头向牛头谷方向眺望;隐约能听到那里传来阵阵厮杀声。

一个时辰后城外一队人马挂黑虎旗一字长蛇阵摆开,城楼下正在叫阵。阵前二寨主杨忠一马当先,横枪在手,他已得到探报,李度人马尽数被困山谷之中,不能自拔,死伤无数。头领黑虎已传令,待大队人马一到即可攻城。

晌午时分,刘黑虎领大队人马赶到,一声令下,黑虎军如下山猛虎挟牛头谷大胜之余威,攻破了城门。刘文龙盔歪甲斜,想夺路而逃,被黑虎一个照面砍成两半。刘黑虎一声令下:“只夺官府财物,严禁侵犯百姓,违者斩!”。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兵李度睁开眼发现已躺在山寨之中,榻前站着自己的副将朱立,和两个年轻人。腿上的伤口显然用金疮药包扎好了。朱立赶忙道:“大人,我等多亏这两位义士相救,您的伤也是他们请来郎中医治的”。

朱立和李度原本被俘后五花大绑押回大营,黑虎本要将二人首级取下,装入盒中送往通州刘权府邸,扬扬威名,吐一口恶气,也好叫官军不敢轻举妄动。幸好羽冲和阿满飞马赶到,传公子令将二人放回,并给李度医治伤口,黑虎也不敢怠慢,虽不情愿,但既是恩公下令,哪敢违背;随即安排两匹战马,在寨里等候。

羽冲对李度道:“我家老大人、户部尚书允老爷与总兵大人有旧谊,我家公子闻李大人被困琅山特命在下持重金将大人赎回,此地非久留之地,我等赶快下山,以免夜长梦多。”李度连连作揖称谢,:“大恩定当厚报!”。四个人下了山到松山林,分道扬镳,李度,朱立往通州城去。

黑虎此一仗硕果累累,堰城内的粮草用十辆大车拉了一个通宵方运完,刘文龙是刘权的侄子,平日里鱼肉百姓,作威作福;他做梦也想不到收刮的民脂民膏尽数归了黑虎军所有,守备府洗劫一空后被熊熊烈火化为灰烬,火光照亮整个堰城县,杨忠,白镇奎乐呵呵的对黑虎道:“大哥,这下我们的粮草可充实啦,用不着饥一顿饱一顿的饿着肚子四处打游击了; 兵器,盔甲,战马也有上千;自打黑虎军有始来可是头一遭发大财啊;看刘权,李度等老贼还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黑虎笑道:“没有恩公的精囊妙计,你我焉能得法,老三你速带刘文龙处所抄的珠宝,捡最好的送往越县公子处,另外再带三万两银票送去,带的人不必多,免得扎眼。”白老三挑了十几个精装小伙化妆成镖局的镖师,赶往越县。

黄昏时,李度进了通州城,一进城便感觉不对,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副将张桂一副若即若离的神态,安抚使府前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外加一队骑兵整装巡逻,府内府外杀气腾腾。

刚跨进府衙,点名官高声叫道:“通州总兵李度到-------。”再看堂上文官武将两侧相站。紧随李度身后的朱立脑门上已出了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整个安抚使大堂鸦雀无声。

刘权身穿二品孔雀文官官府,铁青着脸坐在中间太师椅上,横眉威喝到:“李总兵去时两千人马,回来只有两骑,好生了得!堰城县城呢?”。

刘权昨晚一宿没睡,一来痛心侄子被杀,他年过五旬无后,本是将这宝贝侄子 当儿子一样栽培,想着再过些时日,给他谋个总兵或巡按使的缺;不想被刘黑虎砍成尸首分离;怎能不痛?二则他痛恨李度刚愎自用,自以为是,领两千铁骑竟然全军覆没,败在一群草寇之下,害得县城被掠,守将被斩;焉能不恨!

抚堂大人发威,众人皆将头低下,不敢正视,李度明白,今日刘权是要公报私仇了,他并不惊慌,插手施礼到:“牛头谷之败,确乃末将轻敌所致,今罪将愿再领军三千,乘寇贼庆功狂饮,松懈之际,杀他个人仰马翻,一举荡平琅山之患!”。

“大胆李度!”刘权一拍惊堂木,喝道:“莫不是再送官军性命吧,我来问你,你二人是不是被擒,刘黑虎江洋巨盗,杀人如麻;素与官府誓不两立;若不是与汝有瓜葛,你等何以能生还?前番放走元凶巨孽,今朝又送我军士性命,干脆把本府台也领过去了事罢了!”。此言一出,李度顿觉不妙,不由惊出冷汗。他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一旁的朱立赶忙跪倒,叩头不止:“大人明鉴,小将与李大人身中埋伏,受伤后被擒,乃户部尚书的公子派人以重金解救才得以身还,望大人明察啊”。

刘权哪容他辩,高喝一声:“拿下”,早有刀斧手将二人五花大绑起来,此时李度倒从容起来,对朱立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罢了。”回过头,厉声对着刘权道:“如今兵患四起,汝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这安抚使的二品官位也不会坐的长久”。说着昂首迈步下堂。

自堰城被黑虎军攻克后,各县城都设起了团练,乡练,有当地豪绅出资,加强本地的防卫。越县从难民中挑了一批年青小伙,由段羽冲、王元化、王世杰亲自组织训练,人数也有千人,在城东正热火朝天地操练着。

赵掌柜的德兴馆由允府出资又盖了一层,一楼喝茶,二楼酒水。公子虞和段文清、张天秀在饭馆对面的街铺上开了家参药店,专卖人参和药材;远近闻名,在通州甚至整个苏北地区能买到人参的地方几乎已没有,有钱的大户往往过江到江南采购,因此此店一开不多久,门前就车水马龙,南来北往的客商络绎不绝;也带动了德兴馆的生意。

上个月安抚使大人亲临越县视察,原是来拜访下野的户部尚书允文的,公子虞特备两只千年野山参送礼,知县李毓又陪他视察了乡练,刘权感慨道:“真乃中兴之所也!”。

关于通州总兵李度通匪一案,朝廷已下批示:着通州府将李、朱等人槛送京师交大理寺论处。刘权下令:命守备张桂领兵三千,汇同京城前来提押的两员武将一同将人犯送京,当即启程。

囚车之上李度对天长叹:“佞臣当道,民不聊生、空有凌云志,难有报国门!”囚车缓缓南去。

不想,二人押入大理寺没出一个月,就平安出狱了。原来公子宇早已书信与京城龙骑都太尉唐子腾;使其上下打点,官司就此而定:总兵李度、副将朱立通匪之事查无实据 然二人剿匪不力,贪功冒进,致兵马损失,堰城被掠;着二人没收家产,革职回乡。

大理寺外,李、朱两将见面相拥而泣,此时唐子腾亲自用华车相接,深秋的京城已秋风瑟瑟,落叶满街,前后三个月的牢狱之灾已使李度眼窝身陷,神情颓废,再也没了往日银面黑须,气宇不凡的光彩。

他感激的拉住唐子腾的手说:“公子虞两次救命之恩,度着实难报”。子腾扶李度上了马车,对二人道:“实不相瞒,虞公子确有桩惊天大事要二位相助,我受他之托,将二位送至越县,共谋之”。

一路之上,车马并未停歇,风餐露营,十日后来到越县城外东郊处。树林前公子虞领着众人马上正翘首以待,唐子腾在远处叫道:“虞兄,人我给你请来了”。李、朱二人赶紧下车紧走上前,公子等一行七人也翻身下马迎上。李度紧走上前:“在下李度参拜公子,多谢公子两次救命之恩!”。说着深深作揖到地。虞公子赶忙拉住李度的手道:“公乃通州皓月,名扬四海,今朝得以相见,缘份非浅啊,请进城一叙。”早有管家段文清牵出一匹雪白的白龙驹,李度久经阅历,眼见这些人非寻常之士,定有大事要发生,也不再客套,上马进城。

王元化、王世杰快马先至城下,快刀出鞘,一声令下,千余名骑兵列队相迎,阵列严整,盔明甲亮,手中刀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齐声高喊:“恭迎李大人进城!”。刹那间,李度胸潮澎湃,激荡不已;自己戎马一生,还从未像今天这样动容。他抖擞精神,在马鞍上向队伍一抱拳,高声而威严地道了一声:“请了!”。众人鱼贯入城。

李度沐浴更衣后容光焕发,与众人一一相见。段羽冲开门见山:“李大人,事情紧急,我等不妨直说;今幽州、晋州已被金兵攻陷,北燕王完颜亮派大将完颜烈统兵十万直下陈州,若陈州再失,郑州危矣、通州危矣;朝廷已派大将李显忠北拒胡虏,将军可愿随我家公子一同北上抗金驱虏?”

李度不急不缓,放下杯子,站起身,徐徐说道:“度;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国效力,马革裹尸,战死疆场;况公子多次相救,怎不从往?”。公子虞道:“今朝中大将李显忠率精兵五万北上,与陈州两万守军共七万之众与敌相抗,然胡虏气势正盛,此仗若再败,郑州,通州岌岌可危也;我欲与将军领骑千余轻骑,乘胡虏全力与李部会兵陈州之际,奔袭颍昌粮营,攻其不备,断其粮草;纵使不能退敌也可挫挫胡虏锐气;公以为何?”。

李度眉头紧锁,沉吟片刻道:“颍昌守军均为步兵,素日骄横轻敌,如以骑兵突袭,或有奇效,然敌众我寡,以千余骑冲数万人的大营亦恐难全身而退,我等性命本公子所救,死不足惜;公子乃人中之龙,若有闪失,-------”。唐子腾笑道:“大人勿虑,我兄长武功出神入化,况在下已遍邀武林好手,玄真剑卫博平,铁衣神捕白振等数日内即可会于越县,只盼早日杀敌抗金呢!”。段羽冲也道:“子腾兄所言极是,公子早有破敌之法,只等大人银枪显威了。”说话间,众人情绪高涨,摩拳擦掌。

公子虞起身说道:“今日幽、晋之苦,就是明日通越之痛,纵然有性命之忧,我等怎容坐视乎!”。李度,朱立等人脸色一正,皆随之站立道:“愿听公子号令!”。正在此时,府外一阵嘈杂。

阿满喝道:“谁人吃了豹子胆,敢在此喧哗,管家段文清正要看个究竟,刘黑虎已跨步迈进大院,身后跟着杨忠,白镇奎,两位头领。

黑虎一进门就忿忿不平道:“恩公休怪黑虎莽撞,杀金狗为何不叫俺们,恩公常教诲我等,国仇家恨不报,枉为七尺男儿,何故此番不用我等效力,莫不是觉得黑虎的刀不快乎?”说着满脸怒气。

杨、白二人暗怪大哥鲁莽,赶忙插手施礼道:“参见恩公!”。李度看到黑虎,心里明白了一半。原来刘黑虎身边的高人就是眼前这位户部尚书的公子啊,自己兵败牛头谷,谅刘黑虎之辈焉有此能!黑虎一眼瞥见李度,更是恼怒,:“恩公欲带李老儿前往啊,难道俺比他差?”说着虎目圆睁,双拳紧握。杨忠、白镇奎在一旁悄悄拽了拽黑虎衣角,被他用力甩开。

李度沉浮官场多年,久经阅历。见状赶忙上前迎出,满脸挂笑,抱拳道:“刘将军八门金锁刀所向匹敌,在下自愧不如,若将军驰骋沙场,李某愿在将军麾下,杀金灭虏,万死不辞!”。

段羽冲一旁说到:“黑虎不可造次!公子此番欲留你等于通州,乃长远大计”。公子虞点点头,示意众人入座。只听他道:“通州、越县乃我等抗金驱虏之基地,辎重粮草均在与此,虎兄在此创基业多年,深谙此风土人情,江河地势;今吾欲举义旗全赖于此;此番深入番营踏阵,兄进可领千余人马在通鲁交汇之处接应,退可借琅山之险拒敌;责任重大,倘黑虎军有失,我等均无立锥之地,大业如何能成?汝这几日速招兵买马,积草屯粮,日夜操练;我料此次掠阵之后,金狗必不甘心,不出一年半载,通州城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届时黑虎兄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告慰亲人在天亡灵,有何难哉?”。

公子虞用目光扫了群雄一眼道:“我意已决,即按此行!”。众人齐刷刷站起插手行礼。

“我等一千轻骑于五日后会于颍昌西郊,我与阿满、王元化,王世杰一路于子夜时分由西向东马踏连营;李度、唐子腾、段羽冲、张天绣由东向西杀入;玄真剑卫博平等武林好手乘乱放火烧粮屯;这才是此行的关键所在。我要让完颜烈大军的军需粮草化为灰烬,这样陈州金兵可不战而退。若此计能成,陈州之围可解,朝廷也可有喘息之机。黑虎于五日后领精兵一千埋伏于淮道两侧一带,接应我等”。

黑虎道:“公子,您再多带点人马吧”。公子虞摇了摇头:“此仗皆靠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多几百人也无益,众位回去好生准备吧”。

玄真剑卫博平,铁衣神捕白振一行人辰时一刻到了越县,虽一宿没睡,星夜赶路但想到不久即将深入颍昌大营大战金兵,为国出力,每个人都很兴奋。唐子腾将众人一一引荐给公子。

白振抢先介绍道:“诸位,这位便是户部尚书的公子,武功盖世,也是给老夫指引明路之人,如今举义旗抗金驱虏,我白振第一个愿追随之!”。众人皆道:“愿随往!”。

老剑客卫博平上下打量着这位被白振、唐子腾奉为神明的公子,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公子虞施礼道:“卫老剑客,云梦山一别,十余年,您老别来无恙”。

卫博平恍然想起,眼前这位公子正是那年在云梦山拜见师伯九如散人时,身旁的年轻小伙。那日他下山,小伙一路相送,他还有意考量小伙轻功,施展玄真绝学从山巅的九如宫行云流水般直下,小伙不离不弃竟还能与他谈笑风生,博平大骇,好一个深藏不露,师伯武功只怕尽传与他,不敢再试就此别过。

卫博平京城第一高手,年过六旬,少时也爱行侠仗义。一口玄真剑誉满武林,十年前隐退江湖,这次被龙骑都太尉唐子腾请出,实不想让黎民百姓饱受金兵欺凌,受刀兵之苦,故也愿同往闯阵杀敌。

“公子高义,老夫久仰大名,你我渊源颇深,当处乱世理应解百姓与水火。”。龙骑都太尉唐子腾道:“我等杀入阵中便放火烧粮,依计行事-----”

初冬的颍昌寒风凛冽,飞沙走石,金国的营寨环环相扣,一望无边。驻扎在此的金将乃南燕王完颜洪,是金主完颜亮的叔父。打幽州城时,跨马抡刀有万夫不当之勇,在金朝很有威望,因上了点年纪,这次完颜亮让其领二万精兵镇守粮仓,没去攻打陈州。

农历的十一月初三子时,颍昌西郊公子虞的千余骑铁骑早已厉兵秣马,箭在弦上了。所有的骑兵都穿着黑色斗篷,内有盔甲。这些人都是张天绣、王元化、王世杰从上万名难民和黑虎军中精挑细选出的,都与金兵有着血海深仇,每日有段羽冲等带着日夜勤练,个个是视死如归的勇士。他们紧紧拉住战马的缰绳,只等着公子的号令,眼里射出复仇的火焰。

公子虞右手停在空中,突然作了个“斩首”的动作,这群人马即可分成两拨,东西两侧缓缓靠近大营。

借着冬夜的黑幕,离营寨二百步时,守营的营哨才发现了什么,正聚火把定睛瞧看,公子虞甩手射出十几例粒小石子,顿时营前一片漆黑,他一声令下:“冲!”。霎那间,喊杀声震耳欲聋,千余匹战马犹如离弦之箭,飞射至敌营,刀光剑影,鲜血四溅;把守营寨的金兵还没缓过神来,已被砍得尸首分离,倒了一大片;卫博平等乘机四处放火,风借火力;火借风势冲天而起,片刻之间,各营各寨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睡梦中的金兵被大火惊醒,窜出营寨,慌不择路,互相践踏,或被骑兵砍倒;或被熊熊大火吞噬;哭天喊地,死伤不计其数。

中军大帐内完颜洪已披挂整齐,他久经沙场,从睡梦中惊醒,一听便知是骑兵劫营,当下沉住气,下令:“备绊马索!”。说着领着三千亲兵卫队前去迎敌。

从西路杀进的李度,虎头錾银枪早已染红,大枪或挑、或刺,或砸、或扫,敌人的鲜血溅满了全身,胡须都成了红色。这是李度戎马一生中最惊心动魄一场恶战。一声炮响,突然敌军不再慌乱,不远处大旗飘扬,上绣南燕王完颜洪。

唐子腾,段羽冲等杀得性起,正要拔旗杀将,被经验丰富的李度制止。:“不可,来将阵容整齐,定有绊马索,与弓箭手埋伏。”越湖太保张天锈哪里肯听,杀红了眼道:“番狗有何可惧!”领着三十余骑杀将出去。马到阵前,十几条绊马索突现,张天绣等人坐骑相继绊倒,众人纷纷从马背上滚落,金兵一拥而上,乱刀便砍。李度叫声:“不好!”,挺枪与众人上前欲救,金兵强攻硬弩,箭如雨下,将众人射回,不少人中了箭,形势急转而下。

陷入敌阵的张天绣肩头和腿上已身中两刀,鲜血直流,正苦苦支撑,命在旦夕。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东面杀来一支人马,所到之处金兵被杀得人仰马翻,抱头鼠窜,只听得阿满在马上喝道:“金狗休要猖狂,某来也!”。只见他左右手各举一个金将在空中用力一撞,敌将脑浆奔流,死于非命。

弹指间,公子虞的清风驹一马当先已冲入敌阵,青罡剑所到之处绊马索尽数斩断,金兵成片倒下,王元化、王世杰赶紧将身负重伤的张天绣救回。公子虞打马直奔阵中的完颜洪而来,金将见其来势凶猛,从南燕大王完颜洪身后跃出四员部将一字排开护在前面;公子虞见状使开绝学梯云纵脚尖一点马镫,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如同鬼魅般跃过四将头顶。

但见寒光一闪,正是云梦一点红,只一剑,那容四将看清,四颗头颅已然落地,身子却还直挺挺的坐在马鞍上。阵营上的金兵看的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完颜洪眼见四将被斩,心中大骇;见来人将至,一挥手令道:“放箭”。边说边慌忙拨转马头,后退数步。一时间万箭齐发,公子虞挥剑如风没刹那停留,在箭海中疾行,势不可挡。整个敌营在向后节节退缩,李度忙把银枪空中一挥:“弟兄们,冲啊!”。两路骑兵兵合一处,朝敌军腹地猛冲过来。

完颜洪领众将撒马北窜,金营阵脚大乱。见完颜洪要逃,公子虞掷出青罡剑,劲力十足射向完颜洪后心。南燕王完颜洪沙场老将,见身后疾风劲声,知有兵器袭来,忙用陀龙大刀回身来架。但他并不知晓投剑之人乃当今武林一等一的高手,来势之强岂是寻常!一把宝剑竟将大刀震飞,连同剑柄直直地射穿完颜洪的左背至前胸。南燕王当即栽倒于马前,一命呜呼。

陈州城乌云笼罩,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城外的护城河尸首堆积如山。河朔节度使李显忠并没披挂盔甲,他端坐太师椅于城上,身穿二品文官官服,正印先锋大将,姜亭山九尺开外,铁盔铁甲,手擎铁枪,腰挂七星宝刀站在太师椅前。

李显忠身后站着四名传令官,在传令官身后是站着一排亲兵,个个龙精虎猛,昂首挺胸。斗大的李字大旗随风飘扬。守城的士兵从昨夜到此时已换了十多批,击退了金兵十多次地进攻。偶有一两支雕翎箭飞来,姜亭山挥刀将其砍断。

李显忠五天前率部与完颜烈的大军一通恶战,杀敌无数,遏制了金军势不可挡的进攻势头,但自己的部队也伤亡惨重,退与陈州城内与城内官兵共守危城。李显忠四十五岁,十六岁从军,三十年的戎马生涯使他饱经风霜,两鬓已斑白,凭着战功卓著,他已官位显赫,但李显忠清楚,与金军作战不同以往。以前的对手多是山贼草寇或叛将乱兵,而从东北来的金朝铁骑战斗力极其旺盛,马疾刀快,兵贵神速。朝廷的官军很难适应这种打法,况且大部分疏于操练,只会鱼肉乡里,因此常一战即溃。畏战情绪在官军中较普遍。这次他就是为了提高陈州军民士气,才亲率五万李家军与完颜烈的二十万铁骑相抗,毫无畏惧;在陈州城下整整杀了一天一夜,打掉了金军的锐气,才退入城中,虽伤亡过半,但民心已得,见着城外如山的金兵金将的尸体,陈州的百姓们都相信李家军能将胡虏拒之城外,纷纷自发地来送衣送食 慰劳三军,士气大振,多日前笼罩在陈州城军民心中的惊恐和低迷的士气被一扫而光。

完颜烈,龙虎大王;金朝国主完颜亮的长子;十三岁在黄龙府陀罗寺拜藏高僧卓巴大师为师,练得一身好武艺,善使一对长枪,打遍金国无敌手,前番南下打幽州,攻晋州为父皇立下汗马战功,这次官拜大金朝兵马大元帅,统兵二十万再次进兵中原。

然而,陈州一战却使他懊丧,原本想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三年攻城夺池大多不战而胜或一战即击溃对手,不成想,来了个李家军,使自己损兵折将,连攻数日均无功而返。看着子弟兵如雪片似的倒下,心中怎不烦恼,他真想与李显忠在陈州城下大打三百合决一雌雄。军中粮草已不多了,按理颍昌的补给也该送到了,完颜烈眉头微锁,不会颍昌出什么事吧,他在中军帐来回踱着步。

当快马来报:颍昌大营化为灰烬,南燕王完颜洪阵亡的消息后,完颜烈犹如五雷轰顶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穷凶恶煞般将探马拎在空中喝问:“你待怎讲-----?”

完颜烈亲派大将乌达尔带五千铁骑,飞扑颍昌大营。未时得到禀报,此言确真,这时的完颜烈已冷静下来,在陀罗寺的修行已使他成了文武兼备的统帅,他明白只要李家军在,陈州城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已不可避免,自己已无粮草,若不当机立断立即撤兵,到骑虎难下时怕是要兵败如山倒,因此果断下令,子时一刻,后营悄然撤兵,前营按兵不动,严阵以待,以防敌军反扑。

公子虞的人马杀出颍昌大营,一路南下,很快便到了淮州地界,清点了一下人数,共伤亡三百余人。刘黑虎接应的前哨三百多人早已过了淮河等候多时,带了粮草和补给,以及药材,张天绣的伤势较重,内服外贴了云南白药后喝了点肉粥在马车里睡着了。众人歇了二个时辰直奔淮道。

刘黑虎几日来在琅山树起黑虎大旗,又收了几千难民入伙,黑虎军一下扩展到七千余人,兵刃马匹捉襟见肘,他派白镇奎一面花银两找些铁匠打造兵器,一面四处对来往的官家或大户人家的物资进行掠强;刘黑虎和杨忠则带着新入伙的难民们日夜加紧操练,这些人大都是些庄稼汉,因家园被金兵所占避难来到通州,为填饱肚子所以加入黑虎军的,原先并不会打仗。

公子虞并没有上琅山,他带着阿满护着张天绣的马车急速回城,管家段文清和赵掌柜正在越县东郊焦急的等待中。刘黑虎亲自带队敲锣打鼓的到山下迎接,段羽冲带着众人上山,顿时琅山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杀猪宰牛,大排宴宴,好不热闹!

陈州的河朔节度使李显忠已经得知完颜烈的粮仓被烧,颍昌大营被一路神秘骑兵劫营成功,南燕大王完颜洪阵亡,但不知这支队伍是何方神圣,神龙不见尾,竟将颍昌大营踏得人仰马翻。眼见金朝二十万大军退去,他深深地舒了口气,陈州之围已解,城内的百姓欢心鼓舞,盛赞李显忠和他的李家军,带着疑惑李部班师还朝。

越湖边上的公子虞此刻脸色沉重,并不是张天绣的伤情,他刚服了云蒙山的灵芝草药,已见起色;只是刚收到的消息,完颜烈为泄颍昌之恨在途经磁州时屠杀了十万无辜百姓,此番突袭虽解陈州之围,但却加重了百姓的灾难,胜利的喜悦被一丝独木难支的惆怅冲的无影无踪。再则,一旦金国得知颍昌之事为虞所为必来报仇,届时整个通州之危谁又能解?心事重重的他和管家文清走上了街头。

熙熙攘攘的街上,来往的越县百姓们遇见公子虞,是那样的亲热,争抢着向他俩问安,由衷的祝愿他们的保护神能长命百岁,见着这些淳朴的乡情父老,公子虞心中的惆怅顿时化为乌有,为了大伙不受金兵侵扰,他纵然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他先进了德兴参药店,看了一番后便到了街对面的德兴馆,在二楼最好的包间雅座里掌柜赵有成早早就准备了一壶上等西湖龙井,乐呵呵地说:“公子爷,这几个月参药店和德兴馆的生意特别红火,现在北边战乱,南来北往的客商们都选在咱这里过年了,老汉我虚活小六十,还没见着越县小城能向今天这样太平盛世过,哪瞧得出兵荒马乱的迹象”。公子虞笑道:“您老辛苦啦,粥厂赈灾的事您还得多费点心”。正说着话,段羽冲,刘黑虎、李度等一行人陆陆续续进了店,赵有成知趣地将包厢的门轻轻带上,退了出去。

按着公子虞的举荐,越县的捕头王元化、王世杰已到了通州担任训练通州新兵的提辖官。而龙骑都太尉唐子腾等江湖高手已回了京城,颍昌之行,大伙既兴奋又有点心有余悸;回想起来宛如一梦,火光冲天、腥风血雨也不枉为国效力一番,每个人的心头都涌起着一种自豪感,期待着公子虞的下一次召唤。

段羽冲向公子禀报了情况,公子摆手让众人喝茶,:“子骥,我的快信,今日可送到李显忠将军手中,料朝廷不日将使公官复原职,届时公与朱立将军,王元化等人务必将通州军务抓实,通州两万之众,若能为我等所用,才能外抗胡虏,内抵奸臣,此乃通州危急存亡的大事,此中利害,公自当明了!”。

李度一拱手道:“请公子放心,纵然朝廷不启用李某,我等也有法子拿回通州兵权,通州安抚使刘权不过是一色厉内荏的小人,不足为虑”。一旁的朱立也说道:“城中将领大多是咱出生入死的兄弟,跟随李总兵多年,况且王元化、王世杰已在军中任职,内应外合,不怕刘权不就范,请公子勿虑!”

公子虞点了点头,:“通州兹事体大,就有劳二位了”。李度、朱立脸色一正,站起身插手施礼道:“谨遵钧命!”。虞公子回过脸,神情严肃地对黑虎说:“黑虎,前番马踏颍昌大营,我没让你去,这次我欲派你攻打金兵重兵驻守的晋州城,你敢不敢去?”。一招激将法使来,刘黑虎腾地一下窜了起来,一丈开外的身高如铁塔般矗立,他硬朗道:“公子,不是俺黑虎大话,别说晋州城,就是金朝老穴黄龙府,刀山火海里我黑虎都敢杀他个七进七出!”

公子虞神情凝重:“这仗可比颍昌一战凶险百倍,前次骑兵偷袭敌营,我在暗,敌在明,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回可要你大张旗鼓,率部开拔,斩将夺旗,攻破晋州城啊!”众人霍地都站起,齐声道:“我等愿随黑虎前往!”。黑虎道:“公子不必担心,黑虎八门金锁刀一人能从长安城千军万马中杀出,也能杀进晋州城,何况今日手下还有几千兄弟”。

公子摆手示意大伙坐下,:“晋州,乃金国南下的门户,西可取陈州、郑州、磁州、东可下济州、淮州、通州;驻城守军三万,其中金兵二万余人由金大将乌尔达统率;原晋州太守叛将张定国所部一万人马,合计三万,若战事一起,张部定被金军排在最前列交战,此部战斗力本就差,料也无心恋战,一战必溃败之;黑虎所真正面对的是乌达尔的二万金兵”。

黑虎道:“莫说两万,十万又惧他啥!”。公子虞接着说道:“晋州一开战,完颜烈幽州重兵必来增援”。公子边说边低声嘱咐了大管家段文清几句,段文清点头示意后走出德兴馆;接着他又道:“黑虎军此仗极有可能被前后夹击,我们非但要击退援兵,攻破城池,还要将晋州城内的所有补给尽数安全运回通州,听来有点痴人说梦。”

李度听罢,言道:“我领一哨人马来拒增援之敌”。公子摇头道:“通州的事还离不开你,这次不能同行,这一仗就看黑虎和他精心调教的黑虎军了,也到了咱们黑虎军的声名远扬的时候了;通州之事全赖子骥兄了;拒幽州增援之敌,我自有安排,今夜我随阿满即可进京赶办此事”;说着他站起身,轻轻咳嗽了一声道:“黑虎军依计行事,今夜起整装待发,待阿满回来传令后即刻开拔,攻夺晋州城,刘黑虎挂帅,段羽冲、杨忠、白镇奎为副将,不得有误!”。

这几日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说原通州总兵李度,召集旧部马踏颍昌,火烧连营,与李显忠里应外合,击退金兵,解了陈州之围。李显忠因陈州之功加封太子太保,定国公之职,他于前日收到户部尚书的公子虞的来信,言明乱世之秋,正需要象李度这样久经沙场的将军与他共撑危局;以及李度如何破颍昌之敌。李显忠当日上表朝廷为其请功,李度旋即官复原职,再次出任通州总兵。

当公子虞和阿满进城时,京城已夜幕降临。富户人家开始歌舞升平,推杯换盏起来。他俩到了定国公府前,待下人通禀。管家将二人迎进客堂。

李显忠身着便袍迎出,微笑着道:“世侄多年不见,愈加老陈了”。公子虞见李显忠斑白的两鬓,感慨地说:“李叔,这些年您辛苦了”。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李显忠瞧见了阿满,高兴地拍了一下他肩膀,笑着说:“这不是八马将军阿满嘛,怎么又来和我比力气,老夫老啦,不是你对手了”,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三人分宾主入座。

公子虞入座后开宗明义,直奔主题:“李叔,陈州金兵兵败,必心中不甘,若再来侵犯可有良策”。

李显忠早知这位世侄不简单,十五岁便取得武榜眼,结交的都是武林义士;仅身边的家人就非同小可;但他不急与回答,笑眯眯地看着对方说道:“你今夜来府似乎已有破兵良计?”。

公子虞不得不佩服李显忠的老道,他拱了拱手:“颍昌之行,小侄将南燕王完颜洪击毙,料金主完颜亮等不会善罢甘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我以与琅山黑虎军商定先夺取晋州城,晋州乃金兵最薄弱所在,城里叛军不堪一击,只要将城中军需补给一举拿下,运至通州,充实通州一带实力,通州城城高池深,军民一心定然成为京城外围一道坚固的屏障,将金军档在城外------”。

李显忠听罢不由站起身,疑惑地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镇定。:“我道陈州金兵如何肯退,原来是世侄出马,真乃霹雳手段!”。“黑虎军为首的不是那个叫刘黑虎的吗,李度是否败在他手?”

公子虞道:“正是,那刘黑虎手使青龙大刀,有万夫不挡之勇,与金兵有着血海深仇。”

李显忠突然脸色一沉,打断公子之话:“一群乌合之众与金作战;我朝军队尚且不敌,何况散兵游勇乎?”。

公子虞早料定他会出此之言,不缓不急道:“老大人此言差矣;通州总兵李度领两千骑兵就败于此人之手,况此次马踏颍昌大营,也有不少黑虎军的弟兄,他手下将领个个作战勇猛,士兵视死如归,与金兵有着血海深仇,依小侄看确能攻其不备,杀金兵一个措手不及”。

李显忠冷冷道:看来世侄已于匪盗同行?”.公子起身,不亢不卑,朗朗说道:“国破河山碎,此危急存亡之秋也;若能抗金驱虏,怎管英雄出处乎!若男儿不挺身而出,任金人横行,不出一月,金朝大军压境之时,即血染江南之际;那时京城、通州岂非今朝长安、磁州乎!望公明鉴!”

公子虞所言,字字打在李显忠的心上,他最清楚现在的处境,但要让他出兵去攻打晋州,他哪敢涉险,陈州城一战他已损失了上万精兵,京畿的防守重任又压在他身上,怎能亲举妄动。

见李显忠手捻胡须,沉吟不语,公子虞将茶送至他面前,安慰道:“李叔勿虑;晋州叛将张定国所部乃汉人,并不真心降金,金兵不过二万人,刘黑虎他们也有一万余人,定能胜之!此番前来,只恳请李叔给我五千人马设兵埋伏于泰安西侧,将幽州金朝大营前来增援的金兵击退,只要夺下晋州,金朝若想来江南侵犯至少也得过上一年半载。朝廷和李叔不就可多备战一时了”。此语一出,正击中要害,时间是李显忠最需要的。

李显忠站起身,在厅里踱着步,沉思了许久,手中胡须一放:“就依贤侄之计,我派大将姜亭山亲领精兵五千人马听你差遣----”。不知不觉二人已谈到深夜,李显忠吩咐一声:“设宴”。

冬至前夜,刘黑虎终于等到了盼望已久的命令,他站在山岗上对着被召集的部队说:“众位兄弟,我刘黑虎一家十余口均被金兵所杀,我们这的兄弟都被金狗害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如今我们有刀有枪,再也不能眼看着金兵再来祸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难道我们手中的刀不快吗?今朝山上粮草将断,我等只有杀往晋州城,抢其粮,食其肉,将金狗碎尸万段!”。这时满山遍野响起“攻打晋州!”的呼喊声。部队一路北上,高挂抗金驱虏,攻打晋州的旗帜,有不少百姓拿着鱼叉,铁棍加入到这行列之中。刘黑虎、段羽冲的人马一下增至到一万余人。

晋州守将乌达尔早就接报,有一支义军南来攻城,队伍里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他轻蔑地笑道:“汉人真是昏了头,朝廷的官军十万之众尚不堪一击,何况那些军容不整的散兵游勇,简直羔羊自送虎口,蚍蜉撼大树,自不量力!”。当下传令汉将张定国打头阵,自己亲率金军督阵。

被金兵侵占三年之久的晋州城下,两军对垒。段羽冲见头阵果然是汉军部队,一马当先跃至阵前高声喊道:“晋州的弟兄们,我们可都是汉人子弟啊;金狗掠我城池、夺我家园,害我亲人、淫我姐妹、难道你们还要为他们卖命吗?今日,我等就是来和金狗算这笔血仗的,是好汉的,随我们一块杀进城去,大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分金拿银;有做金朝走狗者,今日叫他死无藏身之地!”一席话,说的张部人马开始骚动起来。

叛将张定国见事不妙,举枪来刺羽冲。他原是晋州总兵,见金朝兵多将猛,为保全性命投靠了金国。羽冲见叛将袭来,也不答话,出手如电,一把抓住来将枪杆,使其动弹不得;右手花马剑刺穿其咽喉,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只一个照面,敌将便尸首倒地。羽冲冲着张定国的部队叫道 :“众家兄弟还等甚;杀金狗啊!”。只见他宝剑空中一挥,黑虎军个个奋勇冲杀在前,有的平民百姓也操起手中的家伙呐喊着扑向敌阵,张定国的晋州守军果真掉转过来,直扑金兵,倒戈一击。

乌达尔毕竟是金朝八猛将之一,见部队临阵倒戈并不惊慌,他稳住阵脚,双手将一对冰铁狼牙棒一分,头一个率金国骑兵迎面杀来。刘黑虎在阵前已注视他许久,想起几年前亲人惨死金兵刀下的情景,仇恨的烈焰早已熊熊燃烧,此刻他纵马横刀拦住乌达尔去路。乌达尔见对手身材魁梧,如铁塔般坐在马上,手中青龙大刀阳光下耀眼夺目;身后大旗飘扬知是主帅,喝问道:“来将何人,报名再战!”。黑虎杀将心切,咬牙切齿道:“你也配问”。举大刀力劈华山,呼啸而至。威震陕甘的八门金锁刀如雪片般层层将敌将砍来;乌达尔狼牙棒舞的犹如风车,接架相还,两军厮杀在一处。

凌驾于齐鲁大地的泰山脚下,姜亭山的部队已打下埋伏,乱石、绊马索伏满一地,弓箭手强弓硬弩严阵以待;姜亭山手擎铁枪眺望柏树翠影、巍峨耸立的五岳之首,心头沉甸甸的。他十六岁加入李家军,戎马生涯二十年,凭借着祖传的姜家枪法,屡建奇功,是李显忠首屈一指的大将,姜亭山和公子虞约定,正面由他来阻击敌军,公子虞率五百骑兵从背后两侧掩杀,前后夹击,击退金朝来自幽州的援军,以助黑虎夺取晋州城。

幽州城龙虎大王完颜烈已得到探报,说一支由绿林好汉和老百姓组成的义军在攻打晋州城。自从陈州退兵后他一直感到郁闷,父皇申斥他没拿下城池,而他自己犹如落在棉花堆里,空有雄兵数十万确使不上劲。气恼时,使双枪在营中舞一番,出出闷气。在得到军报后,完颜烈喃喃自语道:“晋州城守军三万,主将乌达尔勇猛过人,来敌不过一万,乌达尔必定能将来敌全歼”。

姜亭山的伏兵静悄悄的等待着,果真完颜烈还是放心不下,派大将素真领五千铁骑奔往晋州,前来增援。但见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阵阵。姜亭山大枪一挥,众人隐蔽。待前队人马一过,绊马索立显,金军人仰马翻乱成一团;刹那间,箭如雨下、喊杀生连天。

正在此时,金军两侧也乱将起来,只听金兵在喊:“颍昌的夺命鬼来啦,快逃啊!”。只见公子虞长剑舞动,率着一哨骑兵正势如破竹般杀来。

素真心中也胆怯起来,风传颍昌大营一位敌将竞能在空中一剑斩下四将首级,飞剑穿透南燕王完颜洪,实在恐怖之极;虽然,完颜烈已严禁再传此事,并为此斩了好几十人,但此事已闹得人人皆知了,这次有人认出正是颍昌敌将来袭,他怎能不惊!

公子虞已到眼前,素真无奈,只得最后一搏,挺枪刺来,二马一错镫,公子虞的剑划着剑圈,一批又一批的金兵随剑而倒,只见他微一侧身,让过铁枪,马前一凑身,一掌拍在素真胸前,纵是金将盔甲护身,也经不住云掌一击,顿时五脏六腑受内力重压,素真口吐鲜血,哼都没哼,毙命而亡。姜亭山铁枪舞动如飞,率兵从正面杀上。

晋州的激战进行了几个时辰已见分晓,金兵从未见过这样的对手,他们有的拿着铁叉,有的拿着菜刀,拼命地往前冲;有的身中数刀仍固执地将手中的利斧掷向敌人;他们虽没有像军队那样盔明甲亮,可厮杀中透着仇恨,战斗力比任何一支部队都强,原先的晋州守兵也奋不顾身向金兵反扑,一心要用金兵的鲜血洗刷投降的耻辱。原本强弱分明的态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金军被刘黑虎的部队和原晋州的守军重重包围,苦苦挣扎着,伤亡巨大。

乌达尔与刘黑虎大战了一百多合未分胜负,只杀得的盔甲全卸,单袍厮杀,坐骑换了三匹。乌达尔见部下一批批倒下,只剩自己在作困兽之斗,眼见大势已去,只得虚晃一招,夺路仓惶而逃。

刘黑虎率众将金军尽数歼灭,攻进晋州城。黄昏时分,公子虞和姜亭山的人马也都汇齐于晋州,公子虞下令,在晋州城外列队庆祝,以壮义军声势,晋州的百姓兴高采烈,庆祝着自己的队伍收复失地,不少人加入到队伍中,成为一名战士。阳光下,数万军队分成几列方阵,虽并不十分整齐,却意气风发,高喊着杀金驱虏的口号,豪气冲天地迈过战场。姜亭山站在公子虞的身后,感叹于眼前的情景,这是跟随李显忠时不曾见的,朝廷装备齐整的军队遇着金兵节节败退,但这群汇杂在一起的半军半民的队伍,却迸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看着城下刘黑虎、杨忠、白镇奎领着方阵,正向城楼上的公子虞跨马行礼,他对这位能凝聚如此力量的公子钦佩不已。

公子虞文知道,晋州虽能一时打下却无法守住,要赶紧将城中的粮草补给运往通州,并通知城里百姓抓紧南迁。晋州大捷,捷报传到朝廷,皇帝颁发诏令:公子虞文袭颍昌破敌营,解陈州之围;夺晋州收复失地;功勋卓著,加封一等靖南侯,领镇南将军职。刘黑虎等抗金有功,前罪赦免;挂副将之职,镇南将军帐前听令,杨忠、白镇奎均有封赏。

此时,在越县养伤的越湖太保张天绣已痊愈,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南拳。今天他和李度商定要到通州提辖府去办件要事,这是他伤愈复出后的第一桩买卖。

晋州大捷后,越县乃至通州的百姓都沉浸在喜悦中,每个人都喜笑颜开,翘着拇指争说大功臣虞文是本地人,为当地争了光,露了彩。而此时越县的王元化、王世杰正在府上备了一桌酒菜,邀请通州守备张桂赴宴。

张桂入了席;这几日二王又是送礼,又是请客,使他不知所云,自从李度官复原职后他的心一直悬着,生怕因和通州安抚使刘权走的近,被顶头上司李度和副将朱立伺机报复,尤其是刘黑虎被朝廷加封官职后安抚使刘权也像被霜打了一样,蔫了!而此刻居然有人巴结已经失势的他,张桂略感一丝快慰。早早地来到提辖府。

二王将他迎进客厅,张天绣插手施礼:“越县张天绣,见过守备大人”。王元化忙介绍道:“这位是张天绣,人称越湖太保;乃靖南侯虞文将军的亲随”。

张桂原本还端着守备大人的谱,连眼皮都没抬;听着是虞文将军的亲随,急忙起身施礼、满脸陪笑道:“久仰兄台大名”非让天绣坐首席。心里暗想今天总算攀上高枝了,只要和靖南侯扯上关系,就不怕总兵李度了。想着,忙向天绣敬酒,官场阿谀奉承那套一一施展开来。王元化向王世杰使了个眼色,世杰说道:“听说公子虞文不日将班师回通州,刘黑虎可放出话来要找守备大人晦气,大人可知否?”。王元化也乘机说:“前日听朱立说,总兵李度欲加罪与将军,不过将军乃抚堂大人亲信,料也无妨,我俩今后还要靠将军多多栽培呀”。

二人一唱一喝,不断地向张桂敬着酒。张桂哭丧着脸,对着二人道:“不瞒两位兄弟,如今的通州城已成了李总兵的天下,刘抚使已有归隐之意,现在又添了个刘黑虎,这叫我如何是好”。

王元化向张桂努努嘴,示意一旁的张天绣,王世杰乘机道:“守备大人勿慌,这不是还有镇南将军在吗,天绣兄乃将军面前红人,有他在,保险没事”。张桂赶忙站起,一头向天绣拜去,“天绣兄救我,我必重礼相谢!”

张天绣放下酒杯,脸色一沉,对张桂道:“张桂你可知罪”。张桂一脸惊愕、张大着嘴、呆了。

“通州总兵李度已向靖南侯参了你一本,:说你收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草菅人命,为非作歹。实不相瞒,在下此番就是实地考察你而来”。说着,从怀里掏出李度的信件,拍在桌上。说话间从屏风后闪出几名刀斧手,张桂的脑子“嗡”的一下,瘫软在椅子上,再也没有了守备大人的威风。

王元化假装打着圆场,一旁道:“张兄且慢,守备大人确有冤情容禀”,边说边捅了捅张桂,张桂如梦方醒,跪倒在地:“上差容禀,我实受抚使大人差遣,所收银两都交予抚堂,自己分毫未得啊!”张天绣直视张桂片刻,冷冷道:“你前有李度相迫,后有刘黑虎相追,恐难自保,今日我奉靖南侯之命,差你做事,你可愿否?”。张桂叩头如捣碎、急切道:“恭谨钧命、恭谨钧命!”。

这几日李度将通州城的兵马重新布防,副将朱立按总兵的吩咐正忙着将通州的城墙加高加厚,两人心中清楚,按公子的推算通州早晚会兵临城下,因此不敢怠慢,加紧备战。这一切通州安抚使刘权都看在眼里,朝廷让他掌管通越之地,他着实收刮了不少钱财,前些日子见战事迫近,已经上表朝廷借病辞官,想回到福州老家享福,故才紧着让张桂向大户假借银子充军资,实则私自敛财,李度对这些事心知肚明,早撒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

幽州城,金将乌达尔丢盔卸甲单身一骑败回,震动朝野。完颜亮要下旨将其处死,多亏太子完颜烈力保才躲过灭顶之灾。龙虎大王完颜烈知道这次遇上了劲敌,他准备和那位两次挫败他的对手-----公子虞好好较量一番,点齐人马,挥大军三十万进兵南下。

腊月的京城笼罩在一片悲哀之中,再也没了往日喜气洋洋要迎春的喜悦。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都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和恐惧。出了件大事,太子太保兼兵部尚书李显忠竟然在府中遇害,老剑客卫博平和铁衣神捕白振已验明为密宗大手印之力所害,来人武功甚高。

李显忠的猝死,使原本岌岌可危的朝廷更显脆弱,加之完颜烈欲举兵来犯,不少朝臣纷纷上奏朝廷,要再次迁都至福州,朝野上下一片涣散。而此时,远在通州城的刘权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一觉醒来,金军已兵临城下,紧着收拾最后一批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装满了几大车,令张桂率一队人马运往福州老家,不过这时的通州再也不是这位安抚使的天下了,张桂按事先张天绣安排的计划,车队出城后直接送往琅山大本营。

此刻,镇南将军虞文的三万人马和晋州十多万百姓以及辎重正在南归途中,先锋刘黑虎亲领三千骑兵已到达通州城下。

通州总兵李度披挂整齐,一声令下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迎接黑虎骑兵进城,这对昔日的兵匪冤家,在抗击金军侵略的战斗中结成了亲密的战友,李度传令全城戒严。通州的两万守军似乎预感要发生什么,但他们都企盼着这一切是真实的。因为他们没有刘权那样的能力能逃跑,也没有安生立命的本钱;只能眼看着命运的安排;所以他们盼望着能有位引领他们在这乱世中生存的人物,这个人就是总兵李度,因为士兵们相信,他不会逃跑!

安抚使堂上,刘权已得到禀报,说刘黑虎进城了;起先他并不当回事,朝廷已对刘黑虎既往不咎并封了官,那只是权宜之计,待战事一了,刘黑虎等人也没了气候。刘权只关心守备张桂的复命,这几大车财宝,可是他所有的家当。然而等到的却是李度的亲兵,将他的官邸重重包围和一脸漠然的总兵李度和杀气腾腾的刘黑虎。

李度、刘黑虎、朱立率兵进入正堂,刘权的亲兵见了这阵势早吓得呆若木鸡,被朱立下令,缴了械。刘权强作镇定,喝道:“李度,你想犯上做乱吗”?

朱立断喝道:“老贼!死到临头还想摆安抚使的架子,平日里你作威作福,收刮民财;如今战事一起,你倒想溜之大吉;百姓流离失所就是你们这些佞臣当道害得!给我拿下!”。说着,士兵们一拥而上,此刻的刘权又惊又怕,浑身哆嗦。

李度摆摆手,示意暂缓动手。他淡淡地对刘权道:“数月前,你诬告我等通匪,公报私仇,不过现而今正如你所说。你的几辆大车已尽数运往琅山匪窝了,我和黑虎将军已成生死之交,这真是拜你所赐。我不难为你,也请你在通州大牢待上三个月后即可放行”。刘权听到自己多年收刮的财富被收没,一下子瘫软在太师椅上,人事不知。

虞公馆,公子虞正在思量,李显忠死后,朝廷再无人能和他并肩抗金,更为诡秘的是竟死于藏功高手之手,难道金朝请了域外高手加入这场对决?他陷入了沉思。

果然,大金朝黄龙府陀罗寺,金主完颜亮已拜龙虎大王的授业恩师卓巴大师为大国师,随完颜烈南下出征。兵部尚书李显忠正是死于卓巴的大弟子密宗高手那鲁之手。幽州城金国太子完颜烈点兵三十万,浩浩荡荡大举南下直取通州。

此刻,虞文将镇南将军府设在安抚使堂上,正式接管了通州的防务。一旦通州城失陷,朝廷最后一道防线即被攻破,金朝大军可轻而易举地过江南直下京都,千斤重担就此落在了一个不满四十岁的青年身上。

总兵李度的任务是带着朱立、张桂、王元化、王世杰四位将军日夜不停,加固外城墙和护城河的防务工事,城里十几万百姓也自发地加入进去。内城的防卫由段羽冲领着张天绣负责。龙骑都太尉唐子腾、刘黑虎、杨忠、白镇奎、忙着训练军队。整个通州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街面上的商铺却依然照旧开张,特别是越县的德兴馆在通州开了分店,老掌柜赵有成也跟着虞府的管家段文清一起来到省城,生意特别红火,人们都相信只要有颍昌千骑破万敌和晋州大捷的靖南侯镇南将军在,只要有银枪震四方的总兵李度在,金兵就进不了通州城。就连通州的城墙都加高了十几丈,还有他们新筑护城河的壕沟又宽又深,几十万军民没日没夜地抢筑工事,他们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如果真有一天城池被金兵攻破,他们知道等待着的将会是什么。

不到两个月,金朝的大军已漫山遍野,黑压压地围住了通州城。主帅双枪将完颜烈这次要老账新账一起算,除了帐下猛将如云外,随行的人中还有黄教高手那鲁,也是他的大师兄,更令他放心的是此次他请来了国师卓巴,这位在金人眼里无所不能的大师!这一仗志在必得,他仿佛已看到通州血流成河的景象,龙虎大王要用汉人的鲜血洗刷前两次战败的耻辱。

打头阵的正是金国四猛将之首,晋州主帅乌达尔。旌旗密布的通州城下,乌达尔金盔金甲,手持冰铁狼牙棒,威猛异常。这次他已下定决心,杀身成仁,报龙虎大王救命之恩,大开杀戒。

阿满杀敌心切,向虞文讨得首仗。黑虎知道来将厉害,说道:“来者乃金朝四猛将之一,打法凶猛,臂力过人,阿满要小心了!”。阿满哪里在乎,手持铜棍直愣愣杀将出去。刘黑虎忙率杨忠、白镇奎点兵三千出城为其瞭阵。

只见阿满也不报名,更不答话,举大铜棍劈头盖脸砸向乌达尔。比碗口还粗的铜棍挂着风声不由分说地砸下,乌达尔知来者不善,双臂用力,用一支狼牙棒棒想奋力架开铜棍,原想另一棒砸向来将面门;可他万万没料到右手的狼牙棒砰得一下竟被铜棍磕飞,虎口已被震裂,身体也好玄被震落马下,只剩下左手一支狼牙棒。

就在这迟疑之际,阿满的铜棍再次呼啸而来,八马将军力拔山兮,金将乌达尔无处躲避,只得架单棒相迎,他拼尽全力,仍无济于事,狼牙棒脱手,二马向错,阿满轻舒猿背将乌达尔擒与手中。只见力神双手将其双腿一分,大喝一声:“开!”。

可惜金将乌达尔因自己的轻敌,竟被活活劈死于两军阵前,肝肠流满一地。金将荷里擎,四猛之一晃铁朔跃出,阿满抡棍相砸,砸断铁朔,荷里不敢再战,拨马便逃。刘黑虎怕阿满有闪失,传令鸣金收兵。杀红眼的阿满哪里肯听,继续追赶。

只听得前方一阵炮响,金军旗门左右一分,主帅完颜烈黄金战甲一身,双枪在手,横在眼前,他知道己方已连败两阵,若再败下去要影响士气,故亲自出马,以壮声势。

阿满看其架势料敌必是有来头的主,运足了力气,铜棍横扫而来,挂满风声。双枪将龙虎大王完颜烈并不慌张,他在阵前已观看了两阵,知这汉将力大,争强好胜之心顿起。完颜烈四岁时进陀罗寺学艺,十八般武艺无所不精,手使双枪二十岁时已是大金国第一勇士,只见他故意摆单枪前来接架。铜棍砸在枪杆上火星四溅,阿满双臂一震,不觉大吃一惊。

至出道以来,还从未有人能单手接他双手之力,这金将真乃神人也。完颜烈也暗自称赞:“好力气”。他摆枪直刺阿满咽喉。两人战在一处。黑虎大叫不好,心知阿满只凭力气大,不会武术招式,和金将打下去必定吃亏。忙举大刀前来相助。

却已来迟,完颜烈枪法精伦,哪容阿满抵挡,可怜阿满身中两枪被挑落马下。杨忠,白镇奎紧随黑虎而来,三将见阿满战死,血贯瞳仁。将完颜烈围住拼死厮杀。金将纷纷欲来相助,被完颜烈的师兄那鲁拦下,他知道自己的小师弟武艺超群,正想借次机会展示,以扬威名。

果不其然,三将并非龙虎大王完颜烈的对手,只被杀得盔歪甲斜,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情势十分危急,正在此时龙骑都太尉唐子腾单骑赶来,将三人换下。

子腾在马上高声喝道:“来将可是龙虎大王完颜烈否”?完颜烈见来人单枪匹马就将三员悍将换下,知道必是一硬手。他得意地笑道:“正是你家大王,你既知我名,还不下马受降,可免一死”。子腾冷笑道:“完颜烈,你连战两阵,我赢你也胜之不武,你先遣几将祭旗,明日再取你狗命!”。

完颜烈一阵狂笑道:“汝大言不惭,到底何人”?

“龙骑都太尉唐子腾是也!”。

两人正要战在一处,双方鸣金锣响,只得各自回营。通州将军府灵堂高设,大伙神情肃穆。阿满战死对每个人都是打击,也预示着这场战争的残酷才刚刚拉开序幕。公子宇当初一千人马冲颍昌万人大营不曾有大将伤亡,此次第一仗就折了爱将,宇文心情沉重。就在这时,铁衣神捕白振赶到,他一路追查杀害李显忠的凶手,发现就在完颜烈的大营内。

第二日,两军继续开战,头阵完颜烈请他的大师兄那鲁出战,他知道师兄武功卓然,想一鼓作气打掉敌人的锐气。

那鲁四十岁上下,出生在西藏。从小进黄教洗礼,拜在黄教大师卓巴门下习武,密宗大手印功好生了得,这次为帮师弟,先下江南除掉了完颜烈的劲敌-----兵部尚书李显忠。又随营出征,一心想助龙虎大王打下江山。以为凭自己武功,除师傅外无人能敌,因此要在万人面前显显,正要出列叫阵,完颜烈帐下八猛大将;一对孪生兄弟赫连虎,赫连豹先出马打阵。

两兄弟各使一对开山板门斧,模样和装束一样,唐子腾见状一乐,道:“完颜烈怎不来送死,反遣你两小鬼前来”。二人是金朝大将,哪里肯善罢甘休,四把斧子上下翻飞,打将过来。二人拜得是同一个老师,练得招数一样,两人同时出招,每每能眼花缭乱,克敌制胜,是沙场的常胜将军,很受金主完颜亮的器重,这次从黄龙府          调来,随龙虎大王南征。可惜遇见了真正的强手,唐子腾出手如闪电,剑法神出鬼没,不出十招,已刺得二将肩、腿鲜血直流,那鲁见情况不妙,催马来助,只觉阵前一人身形一晃已来到眼前,拦住去路。

来者五十来岁,身材枯瘦,脸上泛青,太阳穴鼓起,知道是外家高手。白振上下打量了那鲁一番,阴沉沉地说:“杀李显忠的就是你?”那鲁暗运大手印功,突然一掌拍来,白振早已料到,暴喝一声铁砂掌相迎。

那头生死一定,唐子腾一招天外飞仙,刺穿赫连虎前胸,赫连豹双斧奔龙骑都太尉砍来,突然发现人踪迹全无,只觉头顶有风,子腾从天而降长剑直刺金将头颅,连豹双斧相架,怎料对方招式尚未用老,突然空中一翻身,赫连豹只觉喉管兹的一声,咽喉已被长剑划中,鲜血迸发,倒地而亡。

那鲁已和白振连接十多掌,双方均使足全力,打得旗鼓相当。四十招后那鲁见无法取胜,虚晃一掌从双袖中甩出铁镖,一左一右,直奔白振两边太阳穴打来,又疾又快!白振作出惊人之举,只见他并不闪避,同时伸手将腰带一抖竟是一把软剑,指点对手咽喉。那鲁大惊失色,慌乱中躲避不及被剑刺中肩头,同时心窝挨了白振重重一掌,应声栽倒。败在白振的金钟罩铁布衫之下。完颜烈见状忙率兵杀出,来救师兄,李度,刘黑虎也不甘示弱,正面迎上,双方厮杀在一处。

公子宇文忙下令,鸣金收兵,众将才退进城内。通州城的百姓闻讯无不欢欣鼓舞,今日一战连斩三将,军民士气高涨。完颜烈将师兄救回,虽有国师卓巴相治,终因筋脉尽数震断,五丈六腑震裂,无法医治,那鲁一命呜呼。龙虎大王悲愤不已,下令大军不惜一切代价要攻破通州,血洗全城。

三十万大军分成十批,昼夜轮流向通州城发起冲击,喊杀声山摇地震,天崩地裂。通州城的守军并未吓到,他们通过半年的充分准备,正等着这场早晚会来的战争。城楼上箭如雨下,滚木擂石如排山倒海似地砸向城下,金朝士兵的尸体堆积如山,护城河的水染红一遍又一遍。

李度等众将也也分成四拨,李度、朱立、张桂一批;黑虎、杨忠、白镇奎一批;唐子腾、王元化、王世杰一批;段羽冲、白振、张天绣预备队。大伙铁了心一定将通州城守住。

公子宇文十天来没下过城楼,也没怎么睡,看着城下金兵尸首遍野,他在想,如果每一座城池都这样众志成城,金国的铁骑还能横行中原大地吗?他已看出通州城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挡住了大金国要吞并汉人江山的步伐。

午时一过,金兵攻势渐渐停了下来,连续十天十夜不间断的攻城使士兵们疲劳不堪,完颜烈始料不及,一座孤城竟在他三十万大军的狂攻猛打下屹然不动,汉人何时有了这般勇气和实力,他下令全营休整。

宇文下了城楼,和张天绣,白振上了街,老百姓认出了靖南侯,一下子围了过来:“镇南将军,我们通州城能守住吗,听说城外金兵的尸体堆的和山一样高,是吗”?虞文微笑着对大伙说:“番兵从未见过军民一心,同仇敌忾的场面;只要大伙沉住气,拖也把敌人拖死”。

宇文见有些百姓还有些将信将疑,笑着说:“告诉大家,我们通州城的粮食一年前就准备了,充足得很,但金兵三十万人马每天要吃多少粮,他们可没那么多啊”。

大伙听了一席话,都有了主心骨。宇文来到德兴馆,赵掌柜和段文清关切地打听了战况,并拿出事先备好的银两,众人吃了饭,去了铁匠铺。师傅们正日以继日地赶制着弓箭和兵器,天绣和段文清忙着将银两分散给众人并召集更多的志愿者来帮忙。

宇文巡视了粮场和银库,原通州安抚使刘权的资产尽数在其中。一旁的白振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公子宇会意的笑了笑,说道:“七年前正是我去的皇宫,那些财宝也尽数在里面了”,说着指了指银库。:“朝廷昏暗,番兵横行,用他们些银两为社稷,为百姓做些事,只是连累前辈了!”。一番话,使铁衣神捕肃然起敬:“公子深谋远虑,心怀大义;白某受点苦不算个啥,难为您身入险境,出生入死”。二人感慨万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从金国大都赶来的军用补给犹如一条蜿蜒曲折的盘龙,绵延不绝。李度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向远处眺望着,心一下子一沉。他知道这三十万大军杀猪宰羊饱餐之后又是一场恶战。半个月来自己的士兵也有不少损伤,况且通州城军民也有十几万,如长久被困也会危机四伏。看着一望无际的金国大营,银枪将李度不知公子虞有何退兵良策。

次日,在南方农历五月的细雨中完颜烈的大军果然又恢复了攻城,而且一次比一次猛烈。龙虎大王明示,有第一位勇士杀上城楼者赏万户,城中财物美女让其首选。金朝的士兵不要命的攻向城楼。李度站在城墙上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唐子腾一把把的暗器射向敌将,晓是这样仍有前赴后继的士兵扑来,黑虎、羽冲也加入战团,战争从拂晓一直酣战至次日五更天。

雨越下越大,仿佛老天也不忍心看着这血流成河的战争继续下去,黄豆般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金兵停止了攻城,但南方的雨季却不期而至,下起了没完。

完颜烈在大帐中一愁莫展,原本大军被他激发的斗志豪情被这场雨浇得荡然无存,更为糟糕的是北方士兵不适应雨季潮湿的气候,不少人已病倒,军营里霍乱,疟疾开始蔓延。但他不想就此罢休,举国之力就看今朝,怎能轻言退缩,因此他言令。若有言退兵者----斩!

通州城里的景象也十分危急,一百多天的围困,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城里的粮食已快断绝,士兵们每日只能吃一餐,城里的百姓自发地喝起粥来,把更多的粮食留给浴血奋战的士兵们。通州城悄无声息地渗透出一丝死神的气息。

公子宇召集大家到将军府议事,看着大伙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大伙别急,今日的局面我早已料到,诸位请想,完颜烈的三十万大军被我五万军兵挡在通州城外,三个月竟奈何我等不得,通州城屹然不动,我本料他骄兵作战,必想一鼓作气拿下城池,粮草供应定然不足,不想金国源源不断前来供应,朝廷昏暗,对我等坐视不理,虽粮草不及,但大家仍不离不弃,令我感佩;今破敌之计在手,望诸公一如既往,生死与共!此番事关十几万人的性命,不可失败!”。

众人脸色凝重,一起参拜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宇文传令道:“今夜子时,由子腾、羽冲,天绣、王元化、王世杰、点精骑一千护送赵有成杀出重围,执行一项特殊使命,切记一定要将赵掌柜安全送出,成败在此一举!”

白振拱手行礼道:“白某闯荡江湖数十载,愿护送老赵执行使命”。宇文点了点头:“白老英雄亲自护送最好!”。子夜时分,一行人马由龙骑都太尉唐子腾、越湖太保张天绣领着精锐骑兵在前;掌柜赵有成的周围王天化王世杰和铁衣神捕白振紧紧将其护住;段羽冲紧断其后,悄悄过了护城河乘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朝金营摸去。

一百多天的战斗,金朝的士兵早已人困马乏,大多进入了梦乡。只听得锣声紧响,忙披挂上阵,此时唐子腾的人马已冲过了三道关卡,整个大营已被照得如同白昼。通州城楼上,公子宇文正眺望着这支要突出重围的部队,老赵这次要赶往越湖湖堤,乘着汛期将其決口,让越湖的水淹了金国的三十万军营。他是越湖边土生土长的,最熟越湖水的情况,怎么決以及在哪决他最明白,但这一望无际的大营他能冲地出去吗?

这时的越湖太保张天绣已杀得如同血人,宝剑都换了好几把,正觉得金兵杀不完时,正前方一路人马拦住去路,为首的金将正是金国八猛之一的荷里。天绣为争取时间拼了命,不顾一切连着刺出绝命连环剑八八六十四剑,荷里见一个血人发了疯似的玩命打,心里就发了慌,想想乌达尔死的惨状,心里越发发毛,稍不留神,一剑被刺中小腹,顿时鲜血直流,栽于马下,天绣手起剑落将其斩首,突围的人马冲过了四道关卡,前方炮声三响,金军主帅完颜烈手持双枪率众将一字长蛇阵挡住去路。

完颜烈原以为通州军来劫营,出来一看才这么点人马,压根没放在心上。唐子腾正要上前迎敌,天绣早已一马当先冲了过去,龙骑都太尉长剑划了一圈,也杀向敌营。双枪将完颜烈乃大金国第一战将,武艺绝伦,双枪舞开招招精妙,力大无穷,天绣的连环剑法根本无法近身,完完全全被他压制住,二十招后,长剑撞在大枪上被磕飞,张天绣被刺穿前胸,当场气绝身亡。

经过整整一夜的殊死厮杀,天色已近拂晓,一行人已闯到了最后一道卡子,王元化,王世杰为保护赵掌柜也死于乱箭之下。前方锣声响起使众人困惑的是最后一道关口竟没有金国士兵,而是来了几十个身着黄色僧袍手持利刃的喇嘛,为首的一位大喇嘛年已六十有余,正是金朝国师,完颜烈的师傅卓巴大师。

卓巴身形伟岸,目光炯炯有神。白振知道对手厉害,为让众人脱身,故意一跃而起,至卓巴身前道:“大和尚,神气啥,和那鲁一样”。卓巴眼光直射白振,用并不娴熟的汉语说道:“杀死那鲁的就是阁下”?白振朝唐子腾使个眼色,子腾心领神会,和段羽冲护着老赵冲出包围圈。

卓巴大师并不在意,眼光紧紧盯着白振,他缓缓道“老衲并不神气,这位施主二三十年的铁砂掌和金钟罩在身这才叫神气呢”说着飘身下马,徐徐向白振走来。铁衣神捕大吃一惊,对手竟看出自己是练外家功夫的,说的这样准确,真神了。卓巴双手合十:“那鲁业才不高,死于阁下之手,今日老衲特来讨教”。

白振早就准备好,一声雷吼,双手铁砂掌全力挥出,用上毕生功力,足以开碑裂石;刹那间尘土飞扬,气势非凡。卓巴稳如泰山,袖袍已然鼓起,单掌缓缓迎来,正是和那鲁一样的藏传大手印功夫,两人砰的对了一下。白振只觉的天旋地转,也不见对手如何使力,但觉胸前如有条火龙又烫又沉,被压得气血逆转,当下连退几步,方才站稳。这就是大手印的第九重最高境界,手掌能将铁链用功烧烫,故此白振觉得烫手。

那卓巴大师乃此教第一高人,大手印非同小可。他低喝一声,踏前一步由掌变爪,五指电闪般射向白振前胸,龙爪伏魔手骤然施展。铁衣神捕金钟罩铁布衫贯于全身,拼尽全力接架,二十招后白振已无力支撑,他知道唐子腾他们已冲出重围完成了公子宇的任务,索性来个鱼死网破,十指直插对手胸前,自己也门户大开。卓巴冷笑一声,鬼魅般出招折断对手十指,已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白振的身子被震于空中,落地后被僧兵乱刀剁成泥浆。

杀了白振,国师被金朝兵将顶礼膜拜,六扇门中的第一高手被卓巴大师轻而易举地除去了。金朝大军士气大涨,攻势一浪接着一浪。刘黑虎、杨忠二位将军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杀退了一拨攻势后被李度、朱立换下休息。公子宇带着几名亲兵和守备张桂、管家段文清巡视着城内的防务,检查白镇奎将军巷战的部署,也不时的和街上的百姓们打着招呼。此时此刻他比谁都清楚:通州城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城中粮食已不够三天,守城的预备队全用上了。今晚他将亲自登上城楼参战,直到最后一刻。但他的神情确是那样的平静,丝毫瞧不出些许的惊慌或忧虑。青布蓝衫,步履轻快,从容而镇定!这无疑极大地鼓舞了所有的军民士气。

回到将军府,公子宇做着最后的准备,他心想:赵有成和子腾他们该到了吧,按事前约定,今晚就得将越湖决堤,推算着该今晚三更后湖水涌至通州城下,届时金朝大营将成为一片汪洋,虽然苦了越县的乡亲父老,但想必老赵事先已做好妥善料理吧。成败在此一举!

就在此时,守备张桂急急忙忙来报:“有一支部队打江南京城而来,还带了好多粮食!为首的将军姓姜”。公子宇喜出望外,赶忙大步前往。刘黑虎、杨忠也得到禀报,说有一支援军来到通州,消息象长了翅膀,片刻间已传遍了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黑虎头一个飞马赶至北城,果然,远远地见着一面大旗迎风飘摆,旗下一员大将铁盔铁甲,身披黑色战袍,身板挺拔,胯下乌龙马,手擎一条铁枪,好不威风凛凛!

来者正是姜亭山;自从兵部尚书李显忠被刺后,李家军已名存实亡。姜亭山也被打发到湖州任都尉之职。通州战事一起,一直牵动着他的心,晋州大捷的一幕幕、晋州城下的阅兵式,深深地震撼了这位能征善战的将军。定国公李显忠的猝死,更使他暗自下定决心,要追随公子宇将金朝军队赶出中原!因此他连连上书朝廷,要增援通州,奏章却石沉大海,经验丰富的姜亭山知道,通州被围这么多天,再无增援必败无疑,于是破釜沉舟,点起麾下八千人马,大都是原先李家军的旧部,北上数日前来增援,粮草补给带了几十车。黑虎笑得嘴都合不拢,他用力地捶了一下姜亭山道:“我就知道兄弟不会眼看着俺们孤军奋战,也得让金狗尝尝铁枪的厉害!”。

金朝的大营里,北燕大王完颜烈正请求师傅卓巴大师出马,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南方闷热的雨季,使得这些北方草原上的士兵越发不适应,近四个月的围攻至今毫无进展,金国皇帝完颜亮极为不满,原设想三个月可一举荡平南方,拿下汉人的京都,现在连长江边上的通州城都未曾攻破,申斥令一道接着一道。

而对卓巴大师而言,身为一朝受顶礼膜拜的国师却要夜探通州,象刺客一样将敌方主帅除掉,就像当初他的弟子那鲁一样,实在有失身份。无奈,为使金军大营不再受南方雨季所带来的疟疾,瘟疫的灭顶之灾,和徒弟的苦苦请求,他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姜亭山与公子宇见面后,得知通州城的守军已不疲惫不堪,忙下令部队接防南城防务,他的军队都是久经战阵的李家军,姜亭山亲自指挥,城楼上的姜字大旗随风飘扬。老将军银枪将李度眼窝深陷,眼里布满血丝,他欣慰地见到这支及时雨部队已牢牢守住这座城池,心里盼望着公子宇的计策能早日成功!

在攻了一百一十天后,完颜烈下令大军停止进攻,进行休整,这对交战的双方无疑都是天大的喜讯。通州城杀猪宰羊,张灯结彩庆祝金军的暂时败退。一等靖南侯,镇南将军府里,大将姜亭山、李度、刘黑虎等正接受着公子宇关于今夜的军事部署。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夜已亥时二更,金国国师,黄教第一高手卓巴大师,已施展神功跃上城楼,鬼魅般进入通州城。整个通州寂静的连针落地都听得出。

将军府并不难找,卓巴轻易的潜入府邸。而此时的公子宇正在南城城楼上。亥时五更,大水将漫来,到时金军大营将成为一片汪洋,粮草辎重尽数被毁,金兵定自乱不暇。不过他感到疑惑的是:完颜烈在这攻城的紧要关头,为何停止进攻呢。此刻有军兵来报,二更天时发现一黑影鬼魅般跃过城楼,不知是鬼还是飞禽?公子宇仿佛明白了什么,悄悄下了楼直奔将军府。

“有朋至远方来,不亦说乎”。公子宇边说边跨入厅堂。卓巴大师从柱后闪出,内心极为懊恼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事。但同时也感到惊讶,对方如何得知,:“老僧卓巴,见过镇南将军”。“大师怎知我是镇南将军”,公子宇同样感到惊奇。

“能悄无声息进府,神闲气定非将军莫属”。宇文吩咐手下上茶:“大师此番前来可想结束这场战争?”。“小将军聪颖过人,老衲确有此意,不过听闻将军过颍昌大营如无人之境,敌幽州大军势如破竹,实乃旷古奇才,不知老衲能否如愿”。公子宇端起杯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此乃江南名茶西湖龙井,请大师一品”。

“多谢,金、汉两朝战事纷争,今日老僧愿与将军一试高下,生死各安天命,生灵亦可免遭涂炭”。

“汉人素来男耕女织,不来生端造势,金国屡屡来犯,血雨腥风,使汉朝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今见子弟兵尸首堆积如山,方知为痛,且行谋害李显忠将军之鸡鸣狗盗之事,却谈生灵免遭涂炭之论,岂不知廉耻二字乎!”。

此时的卓巴已涨红了脸,国师从未被如此羞辱过,心里埋怨龙虎大王完颜烈,搞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他恼羞成怒,放下手中杯子,站起身来:“闲话少说,请将军赐教,你们那位铁掌老施主正等着阁下”。卓巴僧袍袖风鼓鼓,站在庭院蓄势待发。

公子宇心中十分酸楚,他知道铁衣神捕白振已然阵亡,还不知那次突围还有那些好弟兄牺牲,同时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对付这个连白振都败于手下的藏僧。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远远地从琅山方向哗哗的如同打了一声低沉的雷声,越湖的水决了口子,四面八方涌向完颜烈的军营,三十万的兵营顷刻之间一片汪洋。战马不停地嘶鸣,士兵们在雨中、在水里挣扎,通州城的城楼上火把通明,姜亭山等将严阵以待,望着城下发生地一切,大伙都知道公子的计谋成功了!

琅山牛头谷上,唐子腾、段羽冲他们也在眺望着通州城,他们领着越县的百姓在决堤前上了琅山黑虎寨,黑虎寨的亲兵正忙着将一堆堆干柴至于牛头谷两侧。所有的一切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尽管唐子腾明白这次突围的代价太大了,白振、张天绣、王元华、王世杰都相继阵亡。但全局战役胜利的天平已向公子宇倾斜。金朝想要吞并汉人的江山的野心即将化为泡影,想到此,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

卓巴大师乃黄教第一高手,密传大手印功夫已登峰造极,公子宇神情凝重的走到庭院,云梦山修炼的神功今天要得以全力施展了。卓巴也暗暗佩服,只见眼前小伙也就三十出头,下场时周身长衫已微微荡起,可见内力运作非同小可。他已经二三十年未遇劲敌,不想在这通州遇此强敌。当下也不客气,双掌合十后,一齐挥出,顿时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浪向人袭来,正是藏教高僧火焰功最高境界。

庭院周围已站满了亲兵,弓箭手,刀斧手里三层、外三层满满当当。李度等人已得到报告,刺客行刺将军府,他手握剑柄,凝神关注战局。公子宇“云梦开山”式八八六十四路掌法行云流水般击出,蒸汽由头顶冒出,梯云纵的步伐使人眼花缭乱。大伙终于一睹云梦山的神秘武功。

龙虎大王完颜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水弄得疲于奔命,回天无数。中军来报大营所有的粮食全部被淹,地势低的营盘大水已演过头顶,不习水性的北方金兵淹死无数。气气急败坏的完颜烈下令:所有部队均撤往地势较高的营地,一时间三十万大军的的大营乱成一团。

刘黑虎、白振奎飞马赶到将军府传捷报。此刻,公子宇和卓巴大师的较量已到了白日化,他们各自双掌相抵,拼起内力。一方是西域黄教的最高境界,一方是中原仙山的旷世绝学。卓巴口诵梵经,声音低沉、浑厚、经久不绝,愈传愈远;公子宇眉头微锁,悄无声息;身上腾腾热气 缠绕。刘黑虎见状大喝一身:“哪来的番僧撒野,吃俺黑虎一箭!”。

说着,便张弓搭箭;高手对决,心中不可有一丝杂念,否则顿时便有杀身之祸。卓巴稍一分神,这场凶险的内力比拼已显出端倪。公子宇的绵绵不绝的云蒙内力长驱直入,抢得先机。黄豆大般的汗珠在卓巴脸上显现,在强劲的对手面前,大师知道已无力挽回败局,只期待着能集一身功力与对方同归于尽。想到自己此行竟如此结局一股凄凉和懊恼油然而生。卓巴并不惧死亡,只是原本万人之上的金国国师却成了一名刺客,而且是一名失败的刺客命丧他乡,何其痛哉!

黎明时分,完颜烈的大军已稳下神来,占据了较高的地势保全了大营。此番大水使金军大伤元气,死伤过半,斗志殆尽。更为糟糕的是三十万人马的粮草补给都让大水冲的荡然无存。这对龙虎大王完颜烈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他站在山岗,抚着剑柄,一眼望去尽是金兵尸体漂浮在水面上,师傅卓巴已去了一宿,至今音讯渺无,看来也是凶多吉少!想起黄龙府起兵时,何等的神采飞扬、何等的壮观,现如今只化为无比的凄惨。这位极有可能成为将来金朝皇帝的年轻元帅,咬了咬牙,艰难的蹦出一声:“撤军,班师回朝”。他知道等待他的是比大水还要无情的责罚,那就是的父皇完颜亮雷霆之怒。而这一切正是拜咫尺之外通州城的公子宇所赐,有这样可怕地对手是他的不幸,更是他们大金国的不幸,但愿国师卓巴能将其摧毁,至少同归于尽。完颜烈边想着,边带部队沿着琅山缓缓的黯然地北去。

与此同时,远在六百里外的京城也同样的惆怅不已,朝廷和那些达官显贵们已开始向更南方的福州迁都,显然金军北撤的捷报尚未送抵京城。文武百官担心一旦通州被攻破,江南也就朝不保夕了。自抗金名将李显忠一死,朝野上下再也没了主心骨,武不敢战死疆场,文害怕束手就擒,惶惶不可终日。偌大的京城已是满目沧桑,繁华落尽。

 京城第一高手老剑客魏博平带着青云剑与南迁的人们相反,径直踏上北上琅山的路。他的老伙计铁衣神捕白振的尸体就埋在那,还有一位忘年交龙骑都太尉唐子腾也正在琅山与敌奋战。魏博平没有后人,他知道这一去,或许将和老友白振那样永远不能回来,但这位剑法卓越的老人一定要见到那把铁衣神捕一掌击死的对手,杀身成仁也罢;为友报仇也好;青云剑将见证这一时刻!

通州城将军府长廊前,已剑拔弩张。卓巴大师被汗水浸透,公子宇并不想乘人之危,他也确实由衷的佩服眼前这位已狼狈不堪的黄教大师的功力,以他的云梦拍山之掌力,当年站在云蒙山之巅,悬崖之上,单腿直立,任凭山风呼啸,山鹰盘旋;九如散人的云梦内经心法护体,公子宇岿然不动,何其壮哉!当世能承他掌力者少也。公子宇朗声说道:“黑虎将军不可无礼,通州之敌已败,汝等退下,各自回营,各司其职,不得有误!”。众将不敢抗令,也不回去,只得远远地退下。卓巴方道此刻才心悦诚服,对手在自己全力抵挡之下仍能扬声传话,可见已对自己网开一面,若全力施加自己定然丧命于此,当即撤掌认输:“公子神功盖世,老衲自愧不如,全凭施主裁夺”。说着,双掌合十,躬身施礼。

原本公子宇确实想凭武力替白振报仇,但被刘黑虎一搅局,他突然想起了师傅仙去前嘱咐的一句话:“得容人处且容人,云山雾海千万代”。公子宇抱拳道:“大师过谦,今夜金军大营已不攻自破,完颜烈在劫难逃,望大师以两国苍生为念,好自为之”。说着,挥了挥衣袖,轻喝一声:“送客!”。这一晚,卓巴大师宛如大梦一场,所有的一切都不在这位从来就是稳操胜券的国师手中,但又由不得他不信,带着羞愧和疑虑飘身消失在晨光中。

琅山天宁寺群山环抱,重嶂叠翠。魏博平在千年柏树下舞了一套玄真剑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已得知完颜烈的大军必从琅山脚下北撤,剑客一心要为白振报仇。

完颜烈的大军由出征时的三十万变为十二、三万,虽然锐气全无,却仍保持着严整的队形,丝毫没有溃败的迹象。在山顶俯瞰的龙骑都太尉唐子腾也感慨完颜烈治军有方,若不是公子宇文出奇谋,用越湖水,水淹金兵,谁又能扭转这强弱分明的战局呢?眼看大队人马转进牛头谷,段羽冲一声令下,雕翎箭密密麻麻射向山谷的金兵,滚木擂石顿时倾倒而下。

完颜烈这才看清,狭长的山谷四处堆满了干柴和枯叶。他大叫一声:“快冲出山谷!”。为时已晚,黑虎军的火箭纷纷射中浇满焦油的柴堆,熊熊火势势不可挡,刹那间,整个山谷一片火海。再看龙虎大王完颜烈,胯下火龙驹,掌中盘龙双枪,危难时刻方显英雄本色!他边拨打雕翎箭,边枪挑火堆,面无惧色,杀开一条生路,引领诸将与亲兵突出了山谷。

转出山谷,便是一处开阔地;完颜烈清点了一下人马,只剩千八百人。正在此时,前方一老者手持长剑高声喝道:“完颜烈,穷途末路,还不下马受降!”来者正是玄真剑客魏博平。完颜烈催马摇双枪飞扑而上。老剑客腾身跃起,长剑空中直刺而下,使出中原一点红的杀招,直奔对手咽喉,疾如骤风,快如闪电。完颜烈横枪一招,仙人开路接架相还。这一老一少,一马上一步下,在山前好一番恶斗!

完颜烈年轻气盛,枪法绝伦;乃金朝第一武状元,马上功夫炉火纯青;老剑客魏博平剑招老而弥辣,登峰造极;一个双枪舞动犹如风车一般,一个长剑挥舞,寒光闪闪;寂静的山谷默默地注视着这新老的对决。几近黄昏,魏博平玄真内力渐显威力,绵绵不绝;而完颜烈虽说年轻,但毕竟一天未曾进食,恶斗至此,已显疲态;高手过招,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完颜烈稍一分神,玄真剑已刺中右肩,血流如柱;魏博平乘势施展绝学,梯云纵、九转回头剑,一鼓作气剑穿对方胸口,金朝龙虎将军完颜烈哼了一声,一头栽下,就此毙命。所剩残部被唐子腾部尽数歼灭。

  至此金国三十万大军完败于琅山脚下,公元1151年后金朝元气大伤,再也没发动过对汉朝的攻势